2024年秋,南城老城区改造的挖掘机铁臂刚触到小学旧址的操场土层,刺耳的碰撞声就划破了晨雾。
司机跳下车扒开浮土,一截泛着青灰的骨头赫然露在眼前——南城小学拆迁现场,挖出了一具无名骸骨。
“李队,法医科到了。”刑警小王的声音刚落,黑色越野车就停在警戒线外。林墨推开车门,白大褂下摆被风扫过,他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土坑上。身后的苏语拎着工具箱,快步跟上:“墨哥,初步看像是未成年人骸骨,埋得不算深。”
“建国呢?”林墨问。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警服的壮实身影就走了过来,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联系上当年的校长,这地方1999年之后就改成了仓库,之前一直是南城小学的操场。”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看土层,埋了至少二十年了。”
林墨蹲下身,指尖没碰到骸骨,却忽然皱了皱眉。苏语注意到他的异样:“墨哥,怎么了?”“有点冷。”林墨没多说——只有他知道,这不是天气的冷,是某种无形的存在在靠近。他闭上眼,几秒后再睁开,视野边缘多了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正缩在土坑边,小声重复着:“疼……槐树下……”
骸骨被运回法医中心时,天色已经暗了。解剖台上,林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骸骨上的泥土,苏语在一旁记录:“颅骨完整,牙齿磨损程度符合8-10岁儿童特征,胸骨有凹陷性骨折,颈椎第三节变形……墨哥,死因会不会是外力撞击?”
林墨没立刻回答,他盯着骸骨的手腕部位,那里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这时,那个小男孩的身影又出现了,站在解剖台旁,指着自己的脖子,眼里满是恐惧:“他们……捂住我的嘴……”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林墨突然开口,苏语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记录:“窒息?可胸骨骨折怎么解释?”“先被殴打,再窒息。”林墨的声音很沉,“你看这几处肋骨骨折,都是陈旧性的,说明死者生前长期遭受暴力。还有手腕的划痕,像是挣扎时被铁皮之类的东西划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死亡时间锁定在1999年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年。”李建国刚好走进来,听到这话挑了挑眉:“这么准?”“骸骨的碳十四检测结果,加上土壤里的微生物活性,错不了。”林墨避开了“小男孩鬼魂”的部分——这是他藏了多年的秘密,只有李建国和苏语知道他有阴阳眼,却从不多问,只信他的专业判断。
接下来的三天,刑警队查遍了1999年南城地区的失踪儿童档案,却一无所获。李建国把一叠资料拍在桌上:“当年南城小学有六个年级,四年级(3)班刚好有个学生失踪,叫陈乐乐,1999年10月15日之后就没再上学,家长报过案,但没找到线索。”
苏语凑过来,看着资料上的照片:“这孩子……和我们还原的骸骨年龄吻合。”林墨拿起陈乐乐的学籍卡,照片上的小男孩笑得腼腆,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这时,那个模糊的身影又出现了,贴在照片旁,慢慢和照片上的陈乐乐重合,小声说:“时间胶囊……他们都忘了……”
“时间胶囊?”林墨重复了一遍,李建国和苏语同时看过来。“刚才听到的。”林墨没隐瞒,“陈乐乐的鬼魂提到了‘时间胶囊’,还有‘槐树下’。”李建国立刻起身:“走,去南城小学旧址,找老槐树!”
旧址的操场早已面目全非,只有几棵老槐树还立在原地。苏语拿着当年的校园地图,指着最西边的一棵:“就是这棵!1999年的校刊上写过,四年级(3)班在毕业前搞过‘时间胶囊’活动,把东西埋在老槐树下。”
几人围着老槐树挖了半小时,铁锹突然碰到了硬物。拨开泥土,一个生锈的木盒露了出来,上面刻着“四年级(3)班 1999.6”。打开木盒,里面装着十几个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名字——张昊、周明、刘薇、陈乐乐……正好是当年班里的十五个学生。
“陈乐乐的盒子。”林墨拿起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画着一棵小槐树。日记的字迹很稚嫩,开头写着“1999年9月1日,今天张昊又抢我的橡皮,还推我摔在地上”,中间几页记满了被欺负的事,最后一篇的日期是1999年10月14日:“明天要埋时间胶囊,张昊说,埋完就找我‘算账’,因为我告诉老师他偷了我的零花钱……”
“10月14日,第二天就是他失踪的日子。”李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苏语打开张昊的盒子,里面是一个变形的铁皮文具盒,上面有几道划痕,还有暗红色的痕迹。“墨哥,这会不会是……”“拿去检测,看是不是血迹。”林墨点头,目光落在刘薇的盒子上——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几个学生围着埋时间胶囊,背景里,陈乐乐正被一个男生推倒在地,而刘薇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却没上前帮忙。
接下来的一周,刑警队找到了当年四年级(3)班的十五个学生。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张昊成了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周明是医院的外科主任,刘薇是知名律师……一个个都是社会精英,提起当年的事,却都口径一致地说“记不清了”。
“张总,1999年10月15日,你在哪里?”审讯室里,李建国盯着张昊。张昊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李队,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当年我家搬去了外地,办完转学手续就走了。”
林墨坐在观察室里,看着张昊的微表情——他在撒谎。这时,陈乐乐的鬼魂出现在审讯室角落,指着张昊,声音带着哭腔:“就是他!他抢我的钱,还打我……那天他把我堵在槐树下,说我告老师,要弄死我……”
“张昊的文具盒检测结果出来了。”苏语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报告,“上面的血迹是陈乐乐的,还有张昊的指纹。另外,我们找到了当年的班主任王老师,她回忆说,陈乐乐失踪前,经常哭着说张昊、周明他们欺负他,她找过家长,但张昊的爸爸是当时的教育局副局长,这事不了了之。”
李建国立刻提审周明。面对血迹证据,周明的心理防线崩了:“不是我要杀他……是张昊!那天埋完时间胶囊,张昊说陈乐乐告老师,要教训他,我们几个跟着去了操场角落。张昊打他,他反抗,抓伤了张昊的脸,张昊就急了,捂住他的嘴……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气了。”
“你们就看着?”李建国的声音发冷。周明低下头:“张昊说,谁要是说出去,就打谁,还要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们那时候才十岁,怕得要命……后来张昊提议把他埋在槐树下,说时间胶囊埋在旁边,没人会怀疑。我们几个一起挖的坑,还把陈乐乐的时间胶囊也埋在了里面……”
最后被提审的是刘薇。看到照片和日记,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那天也在。陈乐乐被打的时候,我想喊老师,被张昊拦住了。他说我要是敢说,就把我爸妈离婚的事告诉全班……我那时候最怕别人知道家里的事,就没敢作声。”她的声音哽咽,“这些年,我每天都做噩梦,看到陈乐乐站在我床边,问我为什么不帮他……”
案件告破那天,林墨、苏语和李建国又去了南城小学旧址。老槐树还在,新的教学楼正在建设中。林墨站在槐树下,看到陈乐乐的鬼魂慢慢变得清晰,他手里拿着那个蓝色的日记盒子,朝林墨笑了笑,然后渐渐消散。
“都结束了。”苏语轻声说。李建国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夕阳:“迟到了二十五年的正义,总算是到了。”林墨没说话,他知道,那个藏在时间胶囊里的秘密,不仅揭开了一场集体谋杀,更揭开了一群孩子被恐惧和自私吞噬的童年——而那些埋在土里的罪恶,终究会被时间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风穿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那个叫陈乐乐的小男孩,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委屈,轻轻说了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