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雾还没散透,“嘭”一声闷响砸在环球金融中心楼下的大理石地面上,像颗石子投进刚苏醒的城市里,瞬间炸开了人群。
李建国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了三层,穿制服的民警正拦着举手机的围观者。
他扒开人群往里走,黑色皮鞋踩过潮湿的地面,抬头就看见二十层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灰蒙蒙的天——
死者张诚,就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
“头儿,”年轻民警迎上来,递过笔录本,“死者张诚,42岁,盛远资本的投资总监,保洁阿姨发现的,初步判断……自杀。”
李建国没接本子,目光落在尸体旁的公文包上——
拉链拉得严丝合缝,里面的笔记本电脑还没关机,屏幕亮着个Excel表格。
他刚要蹲下身,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看见林墨和苏语走过来,白大褂下摆被风扫得晃了晃。
“墨哥,苏姐。”民警连忙让开位置。
苏语放下法医箱,熟练地戴上手套,蹲下去检查尸体外观,林墨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掠过张诚的脸。
没人注意到他眼底的细微波动——张诚的鬼魂就站在尸体旁边,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衬衫领口,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头儿,”苏语的声音打断了李建国的观察,“体表未见明显搏斗痕迹,但手腕有浅淡的勒痕,不是绳索,更像……带状物?还有,你看这里。”
她指着张诚的耳后,那里有一道几毫米的划痕,边缘很整齐,“不像坠楼时刮的,更像是生前形成的。”
李建国皱眉:“自杀的人不会有这些吧?”
林墨这时才走过来,蹲下身,手指悬在尸体上方几厘米处——他能感觉到鬼魂的情绪,是恐慌,不是绝望。“先拉回中心做尸检,”他声音很稳,听不出异样,“另外,查一下张诚最近的社交关系,尤其是工作上的对手。”
苏语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默契——林墨从不无的放矢,他这么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回到法医中心,解剖室的灯亮得刺眼。张诚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苏语调试着显微镜,林墨则在一旁整理现场照片。忽然,他停住手,看向解剖台的方向——张诚的鬼魂正跟着过来,此刻正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嘴里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会飞的……东西……推我……”
“墨哥,你看这个。”苏语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她举着载玻片凑过来,“死者手腕勒痕处的皮肤样本里,有微量的碳纤维,还有点聚碳酸酯的碎屑——这两种材料,常见于无人机的螺旋桨和机械臂。”
林墨心里一动,转头看向鬼魂。张诚的鬼魂像是被“无人机”这三个字刺激到,突然激动起来,指着解剖台上方,嘴里重复着:“窗外……黑色的……会飞的……”
“头儿那边有消息了,”苏语拿起手机,“张诚最近在跟一个大项目,竞争对手是启元投资的王鹏,两人闹得挺僵。王鹏昨天下午还在跟张诚开会,吵得特别凶。”
林墨接过手机,屏幕上是王鹏的资料——45岁,启元投资的cEo,履历光鲜,社交圈广泛。“查王鹏的不在场证明,”他说,“张诚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凌晨4点到5点之间,看看王鹏那时候在哪。”
半小时后,李建国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点无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王鹏昨天晚上8点就飞国外了,今天凌晨4点半,他正在纽约开视频会议,参会的有五个人,都是跨国公司的高管,能互相作证。而且他这几天的行程特别满,昨天上午在上海见客户,下午跟张诚开会,晚上飞纽约,今天上午还有一场巴黎的线上会议,记录都能查到。”
“多地会议记录?”林墨手指敲了敲桌面,“把他的会议记录和航班信息发过来,还有,查他最近半年的消费记录,尤其是无人机、机械零件之类的东西。”
苏语已经打开了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查了王鹏的名下账户,三个月前,他通过一个空壳公司买了一架工业级无人机,型号是大疆m350 RtK,还定制了机械臂配件,另外,他还联系过一个做远程操控系统的工程师。”
“工业级无人机?”李建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玩意儿能吊动人?”
“m350 RtK的载重能到15公斤,加上定制的机械臂,操控得当的话,推一个人下楼没问题。”苏语调出无人机的参数,“而且这种无人机的续航能到40分钟,足够从起飞点飞到环球金融中心,再返回。”
林墨走到解剖台旁,张诚的鬼魂还在比划,这次他指向自己的胸口,嘴里说着:“王鹏……知道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林墨轻声问。鬼魂的声音很模糊,断断续续的,他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项目……造假……数据……”
“头儿,”林墨对着电话说,“查张诚负责的那个项目,看看有没有数据造假的痕迹,还有,王鹏的视频会议,有没有可能是提前录好的?或者利用时差伪造的?”
李建国那边顿了一下:“我马上让人查。对了,苏语,你查一下王鹏的航班,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飞机上——有时候机票买了,人不一定走。”
苏语立刻调航班信息:“王鹏昨天晚上8点的航班,登机记录有,但……飞机起飞后半小时,他的手机信号出现在了市区,而且定位就在环球金融中心附近!”
“果然有问题!”李建国的声音一下子提起来,“他是用假登机记录混过安检,实际上根本没上飞机,而是留在了市区!”
林墨却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他没上飞机,今天凌晨的纽约会议怎么解释?参会的人都能看到他,总不能都是假的。”
他走到电脑前,调出世界时区表:“纽约时间与北京时间相差12小时,北京时间凌晨4点半,是纽约时间下午4点半。如果王鹏昨天晚上没飞纽约,那他今天凌晨开的会议,其实是在国内远程连线?但参会的人会以为他在纽约,因为他可以伪造背景,比如酒店房间的布景。”
“我查了会议录像!”苏语突然说,“王鹏的背景是个酒店房间,窗外能看到纽约的街景,但仔细看,街景是静态的,像是投屏!而且他的声音有点延迟,比其他参会者慢了0.5秒左右,这符合国内远程连线的特征!”
李建国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还有一个疑点,王鹏今天上午的巴黎会议,原定是北京时间10点,也就是巴黎时间4点,但他突然推迟到了北京时间12点,说是‘倒时差没醒’。现在看来,他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处理无人机的残骸!”
“苏语,查环球金融中心附近的监控,尤其是凌晨4点到5点之间,有没有无人机飞行的痕迹,还有王鹏的车辆轨迹。”林墨说,“另外,尸检报告里补充一点,死者体内的肾上腺素含量过高,符合突然受到外力袭击的应激反应,排除自杀可能。”
苏语点头,手指更快地敲击键盘:“找到了!凌晨4点20分,环球金融中心西侧的监控拍到一架黑色无人机,飞行高度正好是二十层,然后往北边飞去了。王鹏的车在凌晨5点半出现在北边的废弃工厂附近,停留了15分钟才离开!”
“行动!”李建国的声音带着果断,“带人去废弃工厂搜查,另外,传讯王鹏!”
两个小时后,李建国打来电话,语气里带着松了口气的感觉:“找到了,无人机的残骸被埋在工厂后面的土里,机械臂上还留着张诚的衣服纤维,跟尸检样本对上了。王鹏一开始还抵赖,说自己跟张诚的死没关系,但我们把会议录像的疑点、无人机的购买记录、还有他车辆的轨迹摆出来后,他招了。”
原来,张诚发现了王鹏在项目里数据造假、挪用资金的证据,准备今天早上提交给监管部门。王鹏知道后,急了,就想除掉张诚。他早就买好了无人机,定制了机械臂,还伪造了跨国会议的记录,想利用时差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昨天下午,他跟张诚开会时,故意吵起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有矛盾,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了破绽。昨天晚上,他买了机票却没上飞机,躲在市区的一个隐蔽地点,凌晨4点多,远程操控无人机飞到环球金融中心二十层的办公室窗外——张诚因为要赶报告,凌晨还在加班,窗户没锁。无人机的机械臂伸进去,先用电击器打晕了张诚,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推下了楼。
之后,他赶紧处理无人机,把残骸埋在废弃工厂,然后赶回家,假装刚从纽约回来,准备参加上午的巴黎会议。可他没想到,林墨他们会从尸检的细微痕迹入手,一步步揭穿了他的谎言。
挂了电话,苏语看着林墨:“墨哥,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自杀吧?我看你在现场的时候,眼神就不对。”
林墨抬头,看向解剖台的方向——张诚的鬼魂已经不见了,大概是真相大白,终于能安心离开了。他笑了笑,没提阴阳眼的事,只是说:“死者不会说话,但尸体和证据会。只要我们够细心,就没有完美的犯罪。”
苏语点头,拿起尸检报告,认真地补充着最后的结论。解剖室的灯还亮着,窗外的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报告上,像是为这场正义的落幕,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窗外的城市已经完全苏醒,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林墨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忽然觉得,自己能看见鬼魂,或许不是什么负担——那些无法开口的死者,总能通过他,把真相传递给活着的人,而他和李建国、苏语,就是连接真相与正义的桥梁。
这大概,就是他们一直坚持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