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招安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幼稚得如同孩童拌嘴般的斗嘴,只觉额角隐隐作痛。
道招安抬眼望向远处城镇里那片温暖璀璨的灯火,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打断道:“快些走吧,再磨蹭下去,酒楼该打烊了。”
一听这话,玄墨立刻像被上了发条,撒腿就朝前跑。
边跑还不忘回头冲两人用力挥手,声音里满是迫不及待:“快快快!跟上!我今天一定要吃到醉仙楼的八宝灵犀肚!”
道招安与林祈清对视一眼,一个无奈摇头,一个耸肩摊手。
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又来了”的表情。
两人脚下却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追向那个已经跑远的身影。
玄墨在前方跑得飞快,还不时回头挥动手臂,高声催促:“快快快!美食在召唤我!”
三人踏入城镇时,已是华灯初上。
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灯笼高挂,将青石板路映照得一片暖黄。
小贩们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各种小吃的香气——糖炒栗子的甜香、烤肉摊的焦香、馄饨摊的热气。
混杂着人间独有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与魔界终年弥漫的肃杀清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玄墨一进城,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瞬间“活”了过来。
和坐在魔殿里,高高在上的魔尊完全不是一个人。
玄墨眼睛亮得惊人,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东张西望,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糖葫芦!招安你快看!还有捏面人的!”玄墨兴奋地一把拽住道招安的袖子,兴奋得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童。
道招安无奈地将自己的袖子从玄墨手中抽回,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料,语气带着几分不解:“这城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兴奋?”
玄墨撇撇嘴,一脸“你们不懂”的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你们两个就是没有生活情趣。”
走在前面的林祈清闻言,脚步未停,头也不回。
声音淡定地飘来:“因为我不想每天都像你一样发疯。”说完,还回头给了玄墨一个毫不掩饰的鄙视眼神,随即加快脚步走远。
玄墨在她背后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道招安看着这两人孩子气的互动,只能扶额轻叹,认命地快步跟了上去,维持着三人不至于走散的距离。
林祈清的目光淡然扫过街边琳琅满目的摊位,最终停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
摊子上铺着深蓝色的绒布,上面整齐摆放着各式簪钗环佩。
她拿起一支顶端雕刻成蝴蝶样式的玉簪,对着月光看了看。
小贩立刻热情招呼:“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温润养人!”
玄墨立刻凑过来,看着她手中的簪子,啧啧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林大小姐终于开窍,知道要打扮了?”
玄墨边说边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动状,眼角甚至还用力挤了挤,仿佛真有泪光。
玄墨刚想抬手假装拭泪,林祈清已经忍无可忍,恼怒地抬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小腿上:“去你的,少在这儿占我便宜。”
说完,她将簪子放回原处,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开。
玄墨却嘿嘿一笑,也不揉被踢的地方。
手上麻利地掏出一小块碎银扔给小贩:“老板,包起来!”
他拿起用软布包好的簪子,快步追上林祈清,将小布包塞到她手里:“喂,送你。”
林祈清看都不看那小布包,直接往回推:“不要。”
“我偏要送!”玄墨强硬地又塞回她手里,语气带着点无赖,“就当是……赔罪礼。”
林祈清白了他一眼,吐出两个清晰的字:“幼稚。”
“来来来,别动,我现在就给你戴上!”玄墨说着,又从她手里拿过簪子,就想往她发间插。
林祈清侧头躲开,语气冷淡:“不戴,头上没地方放你这破玩意儿。”
玄墨立刻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道招安,寻求支援:“招安!你管管她!我好不容易送个礼,买了不用不是暴殄天物吗?”
道招安无语地走上前,从玄墨手中拿过那支玉簪,妥善握在手中,制止了这场即将在街头上演的“全武行”:“行了,别闹了。到了酒楼安顿下来,再给她戴也不迟。”
玄墨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松开了抓着林祈清胳膊的手。
林祈清却趁他不备,不服气地又踩了他一脚,力道比刚才重了些,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玄墨“哎呦”一声,抱着脚跳了两下,揉着被踩痛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道招安的目光被一个书摊吸引,上面摆着些话本小说。
道招安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本封面绘着华丽人物、标题格外醒目的《魔尊爱上我》,才翻开第一页,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
书贩见状,连忙热情推荐:“客官好眼力!这可是现今最畅销的话本,讲的是冷酷魔尊与纯真仙子的旷世奇恋,缠绵悱恻,感人至深呐!”
玄墨凑过来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这写的什么玩意儿!魔尊哪有这么恋爱脑!整天情情爱爱的,地盘还要不要了?”
林祈清也瞥了一眼,淡淡点评:“万一呢?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保不齐真有这般……痴情的魔尊。”
玄墨立马驳斥:“怎么可能!都当上魔尊了,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脑子里还只装着谈情说爱这点事,他怕不是修炼时走火入魔,把脑子给烧坏了吧?”
林祈清看着玄墨跳脚的样子,觉得有趣,便笑道:“怎么不可能?情情爱爱有时比最烈的毒药还蚀骨灼心啊。一旦沾染,难以自拔啊。”
玄墨高声反驳:“我不信!绝对不信!”
林祈清兴致更浓,慢悠悠地问:“赌不赌?”
“赌!当然赌!”玄墨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就偏不信这世上有这么离谱的事!哪个魔尊要真这样,我名字倒过来写!”
林祈清唇角微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有志气,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信念。”
就在这两人争辩得热火朝天之际,道招安却默不作声地掏钱买下了这本在他看来荒谬至极的书。
玄墨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道招安,一脸不可思议:“你、你买这胡编乱造、侮辱智商的东西做什么?”
道招安面无表情,语气平铺直叙:“研究人界对魔界的普遍误解与幻想,知己知彼,便于日后应对可能产生的麻烦。”
林祈清闻言,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眼神却掠过一丝了然。
三人继续前行,路过一家绸缎庄时,玄墨又突然停下,指着橱窗里一套极为醒目的大红色锦袍,大声道:“你们看!这套适合招安!穿上肯定器宇轩昂,像个要去迎娶新娘子的新郎官!”
道招安脸色瞬间一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林祈清看着道招安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轻笑一声,凑近玄墨,压低声音故意蛐蛐道:“还新郎官?他身边连个女子的影子都见不着,整日不是处理公务就是修炼,跟谁拜堂成亲去?难不成和你我?”
玄墨立刻心领神会,连声附和,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面的人听见:“说得太对了!咱们招安清心寡欲得都快赶上庙里的得道高僧了,身边连只母蚊子都难近身,这新郎官从何谈起?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两人对视一眼,竟极有默契地同时摇头,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异口同声道:“唉,任重而道远啊……”
走在前方的道招安听得清清楚楚,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随即走得更快了,几乎要跑起来,只想尽快远离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