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找。”
沈烨直起身，尽管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休息，但时间不等人，“你去排查地下管网和工业区的能量信号异常。
我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阿七看了他一眼，没有问是哪里，只是点了点头：“保持通讯畅通。
遇到目标，不要试图单独对抗。
优先呼叫支援。
‘最终处置’权限仍在。”
他递给沈烨一个新的、更小巧隐蔽的通讯耳麦和一个强效止血喷雾，“你的脖子需要再处理一下。”
沈烨接过，熟练地换上耳麦，对着喷雾喷了喷脖子，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
“明白。”
两人没有多余废话，如同完成接头的特工，瞬间分开，融入不同的巷道阴影中。
沈烨没有选择交通工具，他需要安静，需要思考。
他徒步穿行在午夜的城市里，霓虹灯的光芒无法穿透他内心的沉重。
他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废弃的工厂，也有……晨曦孤儿院。
他的直觉告诉他，一个受伤的、混乱的野兽，更可能逃回它最初的巢穴，那个埋藏着它秘密和痛苦根源的地方。
越靠近城西，街景越发破败。
路灯昏暗，行人稀少。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他避开主干道，选择小路，耳麦里偶尔传来阿七简短的汇报，都是“区域清洁”或“信号微弱，无法追踪”。
接近孤儿院那片荒地时，一种莫名的寒意攀上脊背。
比之前来时更加浓重的不安感笼罩了他。
夜色下的废墟，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张着黑洞洞的嘴。
他放轻脚步，拔出手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白天的搜索已经惊动了某些存在，夜晚这里更可能布设了陷阱或眼线。
孤儿院主体建筑在黑夜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残缺的轮廓。
后院的废品堆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风穿过空荡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烨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
他循着声音，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缓缓向废墟深处摸去。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那栋最早出事、也是堆放研究废料的旧楼方向。
越靠近，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奇异甜腻的气味，再次飘入鼻腔。
是那种紫色血液的味道！
他的心提了起来，握枪的手更紧。
旧楼的入口早已坍塌，只剩下一个勉强可容人钻过的破洞。
摩擦声正是从里面传来。
沈烨蹲在洞口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然后猛地侧身，枪口对准洞内！
月光勉强透过楼板的裂缝照射进去，勾勒出里面大致的轮廓：堆满废料的空旷空间，地面上似乎有深色的、拖曳状的痕迹。
而在空间最深处，一个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是顾宸。
他背对着洞口，身体蜷缩成一团，肩膀在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
那件染血的蓝色衬衫破烂不堪，露出下面苍白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是旧伤，有些是新的，还在缓缓渗着红紫色的血液。
他低着头，脸埋在膝盖里，发出那种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和喘息。
看起来脆弱，无助，与不久前那个大杀四方的怪物判若两人。
是“顾宸”的人格暂时占据了上风？
还是失控后的极度虚弱？
沈烨没有放松警惕，他缓缓挪进洞口，枪口始终对准那个身影，低声道：“顾宸？”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
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头，转向洞口的方向。
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沈烨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顾宸的脸，但一半如同往昔般苍白俊美，带着极度的疲惫和痛苦；
而另一半……皮肤下却隐隐透出诡异的紫色网状纹路，眼白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
瞳孔在正常的圆形和微微竖起的椭圆之间不稳定地闪烁！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茫然、恐惧、自我厌恶，以及一丝……
看到沈烨时闪过的、极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但旋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和警惕淹没。
“是……你……”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几乎难以辨认，“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
他的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仿佛两个意识在共用一张嘴说话。
“你受伤了，需要帮助。”
沈烨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慢慢向前靠近一步，“我不是来抓你的。
我是来……”
“帮助？”
顾宸（或者说，那个主导的意识）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冷笑，
“怎么帮助？
把我抓回实验室？
还是……像处理故障机器一样，‘最终处置’？”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眼神中闪过一丝属于“夜枭”的冰冷讥诮。
他知道！
他听到了阿七的话！
沈烨心中一凛。
“你听到了？那你就应该明白，想让你消失的，不止我一个。
‘普罗米修斯’的人，你的‘造物主’，他们也要抓你回去。
你无处可去。”
“造物主……”顾宸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扭曲的痛苦表情，他抬起自己那只布满紫色纹路的手，
颤抖地看着，“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
“你不是怪物！”沈烨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又向前一步，距离更近了，“你是顾宸！
那个救了无数病人的医生！
看看你现在！
你在害怕，你在痛苦！
这才是你！
不是那个只知道杀戮的‘夜枭’！
战斗！
夺回你自己的身体！”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顾宸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混乱和挣扎更加剧烈。
他身上的紫色纹路明灭不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控制不住……”他低下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它……太强了……黑暗……血……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