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时间，是一场新的考验。
九张小桌子拼成一个大圈，慕温端来切好的水果小块和动物形状的小饼干。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眼睛却黏在点心盘上，空气中九股信息素都透着迫不及待的渴望。
“要等老师说完才能吃哦。”慕温把盘子放在中央，努力维持秩序，“今天的水果是苹果和梨，饼干是小熊和小兔子形状的。每人拿自己面前小盘子里的，不要抢别人的。”
话音刚落，冯林的小手已经闪电般伸向最大的那块小熊饼干。
“冯林。”慕温平静地叫住他。
冯林动作僵住，红蓝异瞳眨巴眨巴，慢慢缩回手，小声嘟囔：“我看它快掉下来了……”
“排队，按顺序拿。”慕温指了指坐在冯林旁边的秋清几，“从秋秋开始，顺时针。”
秋清几欢快地“哎”了一声，小心地拿起一块小熊饼干，又用叉子叉了块苹果，放进自己印着小太阳的盘子里。“谢谢老师！”
接下来是陌泽。他盯着饼干看了两秒，突然说：“老师！我的兔子饼干耳朵断了一只！我要换！”
慕温低头一看，确实有块兔子饼干耳朵有个小缺口。“那和旁边的小熊换一下，好吗？”
“不要！我要完整的兔子！”陌泽不依，黑咖啡信息素开始冒泡。
“我的给你。”坐在陌泽对面的楠厄轻声说，把自己盘子里完整的兔子饼干推了过来，换来陌泽咧嘴一笑。
轮到棠北萍时，他先用湿纸巾仔细擦了擦手，然后才小心地捏起一块饼干边缘，放在盘子正中央，接着用叉子精准地叉起两块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果，对称地摆在饼干两侧。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抹茶信息素透着满意的舒缓。
闰肖默默地拿了自己那份，没有多看盘子里的形状，只是拿起就吃，草莓信息素平稳。
宁鹏岁臭着脸，快速抓了离他最近的两块饼干和一大块水果，芭蕉叶气息有点冲，但也没多说什么。
素锦在楠厄的鼓励下，怯生生地拿了一块最小的兔子饼干和一小块梨，玫瑰信息素怯怯的。
杜浪泞是最后一个。他等大家都拿完了，才伸出小手，精准地取走了最后那块耳朵完好的兔子饼干和一块苹果，黑芝麻信息素毫无波澜。
冯林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兔子饼干被拿走，小嘴又撅起来了，但看看慕温，还是乖乖拿了自己那份小熊饼干。
点心时间总算在相对和平中度过。除了陌泽试图用饼干搭高塔失败，碎屑掉了一桌子，被棠北萍严厉瞪视；宁鹏岁不小心把果汁碰洒了一点，手忙脚乱地擦，反而弄得更脏，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闰肖默默接手清理；素锦吃得慢，最后几口水果被冯林虎视眈眈，被慕温及时制止……之外，一切尚在可控范围。
吃完点心，是午睡时间。
这对慕温来说，可能是比收拾残局和分点心更艰巨的任务。
九张小床排在光线柔和的午睡室里，每张床上都有印着对应角色喜好图案的小毯子：冯林的是小狐狸，宁鹏岁的是蓝色福宝宝，楠厄的是草药筐，棠北萍的是龙纹剑，陌泽的是金色元宝，秋清几的是小太阳，闰肖的是盾牌，素锦的是玫瑰，杜浪泞的是潮汐波纹。
“现在，所有小朋友，找到自己的小床，脱掉外套和鞋子，躺好，闭上眼睛。”慕温拍着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温柔又有力。
孩子们拖拉拉地行动。秋清几最配合，自己利索地爬上去，盖好小太阳毯子，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闰肖也很快躺好，规规矩矩。
麻烦从其他人开始。
棠北萍站在床前，小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盯着自己的床单——上面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可能是折叠时留下的极浅褶皱。他伸出小手，试图把它抚平，但越弄似乎越明显。抹茶信息素开始波动，带着焦虑。
“北萍，先躺下，起来再整理。”慕温走过去，轻声劝。
“不行。”棠北萍很坚持，声音虽奶但严肃，“不平。睡不着。”
慕温只好帮他轻轻拉平床单，小家伙才勉强躺下，但身体绷得直直的，眼睛还盯着天花板，仿佛在确认那里没有灰尘。
另一边，陌泽根本不想睡。他把自己埋在金元宝毯子里，只露出粉色的头发尖，在里面窸窸窣窣地动，不知道在玩什么。“老师！我睡不着！我要听故事！”
“躺好，安静，才能听故事。”慕温走过去，轻轻按住毯子下扭动的一团。
“那现在讲！”陌泽冒出脑袋，黑咖啡信息素兴奋地跃动。
“等大家都躺好安静了。”慕温无奈。
冯林正试图爬到隔壁宁鹏岁的床上——他的理由是“我的狐狸毯子没有他的好看，要换”。宁鹏岁死死拽着自己的毯子，小脸气得通红：“不换！走开！” 芭蕉叶和竹香信息素差点又呛起来。
慕温赶紧过去把冯林抱回自己床上：“冯林，躺好。你的狐狸很帅，和你一样帅。”
冯林这才稍微满意，躺下了，但红蓝眼睛还滴溜溜转，打量着其他小朋友的床。
素锦缩在自己的玫瑰毯子里，只露出一双浅紫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周围。楠厄的床就在他旁边，楠厄已经躺好，温和的稻香气息缓缓释放，像在安抚他。“素素，闭眼。”楠厄轻声说。
素锦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但睫毛还在颤动。
宁鹏岁终于保住了自己的毯子，气呼呼地背对着冯林躺下，但身体僵硬，显然还没消气。
杜浪泞是最省心的一个。他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好，盖着潮汐波纹毯子，深蓝的眼睛闭着，呼吸平稳，黑芝麻信息素安宁如夜。仿佛周围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慕温巡视一圈，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大家都躺好了。老师要关灯了，讲一个很短的故事。听完故事，就要乖乖睡觉，好吗？”
“好——” 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回应。
慕温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星空小夜灯。他坐在孩子们中间的小板凳上，清了清嗓子。
“从前，有一个很美丽的花园，花园里有九朵特别的花……”
他编了一个简单幼稚的故事，把九个孩子的特征和喜好都隐晦地编了进去。说那朵红色的花最勇敢，蓝色的花最聪明，白色的花最温柔，绿色的花最爱干净，金色的花最闪亮，橙色的花最温暖，灰色的花最可靠，紫色的花最漂亮，蓝色的花最安静……他们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玩游戏，虽然偶尔会吵架，但最后总是好朋友。
故事很拙劣，但孩子们听得很安静。连最闹腾的陌泽也安静下来，冯林不再乱动，宁鹏岁紧绷的背影放松了些，素锦的呼吸变得绵长，棠北萍终于不再盯着天花板，而是闭上了眼睛，只是小手还紧紧抓着毯子边缘。
慕温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慢。
“……然后，九朵小花都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他们长大了，变成了更厉害、更棒的样子……zzz”
轻微的鼾声开始响起。秋清几早就睡得小脸红扑扑，闰肖的呼吸深沉，楠厄和素锦也相继入睡，宁鹏岁的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歪倒。陌泽在毯子下不动了。冯林砸吧了一下嘴，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小狐狸毯子。棠北萍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小手松开了毯子。杜浪泞自始至终都睡得安稳。
慕温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检查了一圈，给这个掖掖被角，给那个把伸出的小脚丫塞回去。看着九张天真无邪的睡颜，他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再次被触动。
他走回活动区，准备利用这宝贵的安静时光，整理一下被孩子们“创作”得一片狼藉的美工区，顺便想想下午的活动安排。
然而，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
先是棠北萍那边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慕温赶紧过去，发现小家伙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滑落，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挠，嘴里含糊地嘟囔：“……脏了……擦不掉……” 显然是做梦梦到心爱的东西被弄脏了。慕温轻轻握住他的小手，低声安抚：“干净了，北萍，很干净。” 棠北萍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接着，素锦那边也传来不安的扭动和呜咽。“……别打我……我怕……” 玫瑰信息素变得慌乱。慕温坐到他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素素，老师在。” 素锦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往他手边蹭了蹭，慢慢安稳下来。
冯林睡相极差，已经把毯子踢到了地上，半个身子挂在床边，眼看就要掉下来。慕温哭笑不得地把他抱回去，重新盖好。冯林在梦中嘟囔了一句：“……我的……不许抢……” 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称王称霸的场景。
宁鹏岁似乎做了噩梦，小脸皱成一团，芭蕉叶信息素带着焦躁。慕温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便轻声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宁鹏岁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秋清几睡梦中突然咯咯笑起来，嘟囔着：“……赢了！糖！” 大概梦到了玩游戏赢糖果。
陌泽在毯子下蛄蛹了一下，踢到了床栏，迷迷糊糊地“嗷”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闰肖和杜浪泞倒是睡得最沉，一个呼吸平稳如小山，一个安静得像尊小玉雕。
楠厄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温和的眼睛，看着慕温忙碌地照顾其他孩子。见慕温看过来，他轻轻笑了笑，用口型说：“老师辛苦。” 然后自己乖乖闭上眼睛，继续睡。
慕温看着这一屋子睡相各异、就连睡着了也不让他省心的小家伙们，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嘴角却翘着。
好不容易挨到午睡结束，铃声响起。
孩子们陆陆续续揉着眼睛醒来。起床气、找鞋子、叠毯子（对棠北萍来说是重大工程）、上厕所、排队洗手洗脸……又是一通忙乱。
下午是户外活动和自由游戏时间。
户外滑梯和沙坑成了新的战场。冯林一马当先冲上滑梯，宁鹏岁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两人在滑梯顶端又差点为了谁先滑而打起来。秋清几在沙坑里堆城堡，陌泽非要帮他挖“护城河”，结果一脚踩塌了半边。素锦怕沙子，只肯远远看着，楠厄陪着他坐在秋千上轻轻荡。棠北萍对沙坑敬而远之，只肯玩旁边干净的跷跷板，并且严格规定每人只能玩三分钟，到点必须换人。闰肖默默地在帮秋清几修复倒塌的沙堡。杜浪泞独自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着一本图画书，偶尔抬头看看玩闹的孩子们，深蓝的眼眸沉静。
慕温像只忙碌的工蜂，四处救火：调解滑梯争端，阻止陌泽把沙子扬到别人身上，鼓励素锦尝试轻轻摸一下沙子，提醒棠北萍跷跷板时间到，表扬闰肖的帮助，给秋清几递铲子，给宁鹏岁被沙子迷到的眼睛吹吹，把试图从滑梯倒着爬上去的冯林抓下来，顺便给杜浪泞递了瓶水……
夕阳西下，晚霞给幼儿园的小院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玩累了的孩子们被慕温召集回来，排成一列歪歪扭扭的小火车，轰隆隆地“开”回教室。
晚饭，洗澡，换睡衣，睡前故事……又是一轮新的循环。
当最后一个孩子——这次是听了好几个故事才肯睡的陌泽——终于沉入梦乡，慕温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轻轻关上午睡室的门，回到已经收拾得勉强能看的活动区，瘫坐在小椅子上。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又如此……充实。
空气中，九股恬淡的、属于孩童的安睡信息素隐隐飘来。竹香的清甜，抹茶的微苦，黑芝麻的醇厚，草莓的清新，黑咖啡的宁神，接骨木莓的活泼，玫瑰的娇弱，芭蕉叶的沉淀……交织成一首奇异的、宁静的夜曲。
慕温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系统温馨提醒：……童心回溯程序运行稳定……意识压力缓解中……】
【提示：本阶段舒缓体验即将结束。感谢使用。】
柔和的白光再次降临，温和地包裹住慕温，也笼罩了整个静谧的幼儿园。
当慕温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穿越之初的那个游戏登录空间。四周是流动的数据光带，安静无声。
身上还残留着幼儿版信息素的淡淡余味，指尖仿佛还能触摸到那些小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一声声清脆的“老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成年人的手，修长，有力。
再抬头时，眼中多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柔和与疲惫，以及，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那些家伙恢复成原本嚣张跋扈、各具特色的Alpha时，他会想起这个混乱又温暖的“桃源幼儿园”，想起那九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无法放下的小小身影。
而这段记忆，将会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珍贵的宝藏。
【幼儿园·下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