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把杜浪泞的脑袋扶稳，柜台后的老板就端着盘醒酒的蜜饯走过来，瞅着桌上醉倒的人，笑着打趣：“这位客官看着冷，酒量倒跟姑娘家似的，半坛桃花酿就醉了？”你赶紧摆手替他圆场：“他平时不喝酒，今天高兴才多喝了点。”老板了然点头，把蜜饯放下：“醒酒的，等他醒了让他吃两颗，省得头疼。”
等老板走后，你看着趴在桌上的杜浪泞，犯了难——总不能让他一直趴在小馆里。你试探着伸手扶他：“师傅，起来，我送你回去。”他没睁眼，却无意识地往你手这边蹭了蹭，像只没醒透的猫，指尖还轻轻抓了抓你的袖子，没松劲。
你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扶起来，他大半重量都压在你身上，温热的呼吸洒在你颈间，带着桃花酿的甜香。黑芝麻味的信息素软得发糯，没了平时的冷意，倒像裹了层糖霜。
推开门时，竹屋的清冽气息裹着月光涌进来，混着杜浪泞身上未散的桃花酒香，竟意外地软和。你扶着他往床边走，他脚下虚浮，每走一步都往你身上靠，温热的呼吸扫过你耳后，带着点酒气的痒。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沿坐下，你刚想抽手去帮他脱鞋，手腕却被他突然攥住——力道不算重，却攥得很紧，没半分要松的意思。
“别躲。”他抬眼望你，眼神还蒙着层醉后的朦胧，眼眸里却映着月光，亮得很认真，半点没有平时的清冷疏离。你愣了愣，才发现他指尖正无意识摩挲你袖口的布料，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刚才在小馆，你心里还在怕，对不对？”
这话问得直白，没绕半分弯子，倒让你一时语塞。你刚想摇头说“没有”，他却微微倾身，头轻轻靠在你肩上，温热的重量压下来，带着黑芝麻信息素的甜糯气息：“不用怕。”声音低低的，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不管是苏景，还是别的事，我都在。”
你僵着身子没动，能感觉到他发梢蹭过你脖颈的痒，还有他攥着你手腕的手，慢慢松了点，却没完全放开，像在确认你不会走。竹窗外的风卷着竹叶响，屋里静得能听见他轻缓的呼吸。你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知道了，师傅，我不怕。”
他闻言，才慢慢直起身，却没立刻松手，反而拉着你往床边带了带。你没防备，被他拽得踉跄了半步，刚好跌坐在他身侧。他转头看你，眼神清明了些，却还是带着点醉后的执拗：“陪我坐会儿。”不是请求，却让你没法拒绝。
你只好陪着他坐着，他没再说话，只是偶尔会偏头看你，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冷意，倒像藏着点没说出口的在意。过了会儿，他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头又轻轻靠向你，呼吸渐渐平稳——竟是又睡着了。你看着他靠在你肩上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心里忽然软下来。
夜色把庄园裹得很静，只有番茄藤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晃。你刚踏上木栅栏前的青石板，就见廊下立着道红衣身影——慕泠手里攥着片桉树叶，红衣下摆沾了圈夜露的湿痕，显然是在这儿等了很久。
“哥。”她的声音还是清泠泠的，却快步迎上来，视线先扫过你的脚腕，又落在你后颈，见腺体处贴着新的药膏，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点点头，踏进廊下时，晚风卷着桉树叶的清香扑过来，才觉出几分踏实——那几天的压抑，终于被庄园的熟悉气息冲散了些。“苏景……没再找过来吧？”你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想起离开时他嘴角的血，心里还是有点发涩。
慕泠没立刻回答，转身从廊柱旁的石凳上拿起个东西——是封牛皮纸信，边角被夜风卷得有点翘。“有。”她把信递过来，指尖捏着信角，没碰到你的手，“三天前，他站在庄园外，没进来，只让茶茶果把这个送进来，说‘等你回来再拆’。”
你接过信，指尖触到牛皮纸的粗糙质感，显然慕泠没动过，连茶茶果都没敢乱碰，一直好好收着。信不厚，捏在手里轻轻的，却莫名有点沉。你低头看着忽然想起苏景在洞穴里喂你吃药时的样子，还有他深夜出去给你找野果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他没说别的？”你问，声音比刚才低了点。
慕泠摇头，发梢扫过肩侧：“只说‘别让哥生气’。”她顿了顿，又补充，“他站在庄园外，看了很久菜地，才走的。”
风又吹过来，卷着番茄的甜香，还有桉树叶的清苦。你捏着那封未拆的信，站在廊下，月光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慕泠的影子叠在一起。你没立刻拆信，只是把它塞进袖袋里——或许等明天天亮，再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吧。
晨光透过木窗，把番茄藤的影子描在桌布上，连空气里都裹着点新鲜的露水甜。你坐在窗边，指尖捏着那封牛皮纸信——昨晚塞进袖袋时格外小心，此刻指尖划过粗糙的纸边，竟莫名有点犹豫。
展开信纸的瞬间，先闻到股淡淡的、混着水汽的墨味，再往下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信纸边缘皱巴巴的，好多地方都洇着浅白的痕，是眼泪干了的印子，连带着字迹都糊了大半，只能勉强看清零星几个字。
“那天……洞穴……”“疼得发抖……”“不该锁你……”
断断续续的句子从模糊的墨迹里钻出来，每个字都像被水浸过，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甚至被眼泪泡得发皱，连笔锋都散了。你盯着那些糊成一团的字迹，嘴角不自觉扯了下，心里却没什么嘲讽的滋味，反而有点发闷：【他怎么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写封信都能哭成这样？】
手指轻轻抚过信纸最皱的地方，那里的墨迹几乎成了一团黑，只有在指尖划过的瞬间，才隐约辨出“我知道错了”几个字，还被反复描过，纸背都透出了墨痕。你继续往下翻，直到信纸末尾，才看见三个没被眼泪完全糊掉的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写得格外重，墨色深得发沉，笔尾还顿了一下，像是写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又像是怕你看不见，特意用力描过。你捏着信纸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想起你被闰肖带走时，他嘴角的血和嘶哑的呼喊……
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对不起”三个字上，把墨迹染得暖了点。你把信纸折起来，放回牛皮纸信封里，指尖还沾着点没干的墨屑。窗外传来慕泠摘番茄的动静，很轻，却让屋里的安静没那么沉了。
你把信封放在桌角，目光落在窗外的菜地——那里的番茄藤又长高了些，红透的果子挂在叶间，像极了苏景站在庄园外时，可能看到的景象。
或许，他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你看着桌角的信封，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声“对不起”来得太晚，也太轻，轻到不足以抵消那些被他所困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