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心思琢磨他要去交什么任务，眼下能踏上三清山，目的就算达到了。只是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心里仍绕着个疙瘩——那账号明明是你亲手退款的，按理说连角色数据都应删得干干净净，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但转念一想，他总归是帮了自己，暂且不算坏事。
向“自己”求助，总归比跟陌生人打交道踏实。方才他那说话的调调、懒懒散散的样子，连带着调侃时挑眉的弧度，都和你当年在游戏里的人设重合得丝毫不差。只要摸透这“另一个自己”的脾性，让他成个帮手，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想着，便没再纠结，径直推开了自在门那扇雕着云纹的木门。院里静悄悄的，既没有引路的道童，也没有弹出的剧情面板，风扫过石阶，只卷走几片落叶——剧情，压根没触发。
好在没白来。山边的宝箱、水罐子的交响乐都能互动，捣鼓完几个探索任务，再加上从磁州到桃溪村、再到三清山攒下的经验，系统面板的等级终于跳到了三十级。传送点的蓝光在指尖闪了闪，算是个小收获。
你坐在观门口的青石板上，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别的流派碰碰运气，一片阴影忽然压了下来，把夕阳的光都挡了大半。
“哟，原来在这儿躲清闲。”冯林的声音带着点戏谑，“我说怎么把你送到地方，系统没给奖励，合着还有后续？”
见你低着头没应声，他干脆伸手拎住你后领，像提小猫似的把你拽了起来。“喂，你这NpcId显示叫慕温是吧？别跟我玩哑巴剧情，赶紧说，是不是还有后续任务？”
突如其来的悬空让你惊得攥紧了衣角，听见他的话才慌忙点头。冯林把你往台阶上一放，正好凑到他眼前，双臂抱在胸前，一条腿漫不经心地轻点着地面，脚腕银铃叮当作响，像在催你快说。
“我得……成功加入流派，才算任务完成。”你咬了咬唇，还是开了口。求助这位“大佬”有什么可犹豫的？他本就是另一个“自己”，求自己，又不算丢脸。
冯林闻言，眼睛亮了亮，抬手摸了摸下巴，红蓝异瞳里闪过点玩味：“帮Npc入流派？这任务听着倒新鲜。”
话音刚落，他像是下了决心，指尖一扬，金白神龙再度腾起，龙啸震得周遭树叶簌簌落。没等你反应过来，他已伸手拽住你胳膊，将你拉上龙背。神龙摆尾，瞬间钻入翻涌的云里，只留下一串渐远的龙铃，在山风中荡开。
一路腾云驾雾，颠簸的像被抛在浪尖的船，胃里翻江倒海。等你攥着龙鳞的手终于松开，从眩晕里挣扎着睁眼时，神龙已穿破最后一层云絮，停在一片荒岛上空。
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在头顶，岛礁边缘的浪涛拍打着黑色岩石，溅起的水花在闪电里泛着冷光。“咔——”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云层，照亮海岛的瞬间，冯林攥着你后领的手一松，你踉跄着落地，靴底碾过湿滑的礁石，才勉强站稳。
“这地方，看着还行？”他站在你身侧，翅膀不知何时又展开了半扇，挡了些迎面而来的雨丝。
你捂着发晕的脑袋抬头，视线穿过雨幕，落在不远处的崖边——那里立着道身影，黑白色衣装裹着挺拔的身形，腰间悬着柄刀，侧脸在闪电下棱角分明，正是碎梦流派的课业导师戚寒影。他似乎早就在此等候，目光沉沉地落在你身上，带着审视。
“愣着做什么？”冯林在身后啧了一声，指尖在你后背轻轻一推，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不是急着入流派吗？人就在这儿呢。”
推力不大，却让你往前踉跄了半步，正好撞进戚寒影投来的视线里。雨珠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你清醒了几分——碎梦，这个以诡谲身法和快刀闻名的流派，竟成了眼下最直接的机会。
说实话，你本是想循着游戏里的老路，继续玩回血河的。虽说开服时确实扎在碎梦堆里，可后来跟不上版本迭代的快节奏，索性转去了更随性的血河当乐子人，怎么也没料到，兜兜转转竟又要落回碎梦的窠臼。
最后回头瞥了眼冯林，他正靠着块礁石翻着聊天列表，狼耳随海风轻轻晃。你无声叹了口气，转身朝戚寒影走去——罢了，其他流派更是两眼一抹黑，真要从头学起，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好歹碎梦你曾浸淫一年半，内功运转的关窍、装备属性的配比，闭着眼都能数出来，选它总不至于太亏。
抱着这份心思，你沉下心来应付课业。劈砍、腾挪、气劲流转……一套流程走下来，冯林始终在旁看着，偶尔指尖在面板上敲得飞快，想来是跟列表好友闲聊解闷。
等最后被戚寒影颔首放行，你转身回到冯林身边时，身上已换了碎梦的初阶校服——玄色劲装收着腰身，银线绣的云纹在衣角闪着微光，后腰间佩着把刀，系统面板上亮着几个基础技能，高阶招式都暗着，想来是等级还不够解锁。
“穿这一身，倒不算难看。”冯林关了聊天界面起身，绕着你转了半圈，红蓝异瞳里映着校服的影子。碎梦校服本就是全流派里少有的利落款，可惜你身上这套还是最初阶的，要换二阶那套绣着暗银蝠纹的，得等升级学了新招式才行。
“那现在，任务该算完成了吧？”他伸手摊开掌心，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我的奖励呢？”
你刚因解锁技能而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指尖在空荡的行囊里摸了半天，才捏出四枚沉甸甸的交子，磨磨蹭蹭放进他掌心，随即垂着眼帘，再不敢看他。
海风卷着浪声漫过沙滩，周遭空旷得连只海鸟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你疑心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想偷偷抬眼确认时，一串笑声突然炸开在耳边。
那笑声起初还带着点憋不住的闷笑，后来渐渐放开，在空旷的海滩上荡出回音，震得你耳尖发烫。笑了好一阵，冯林才喘着气，捏着那四枚交子在你眼前晃：“四交子？哈哈……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你知道他定是气了，可手足无措——平时自己生闷气时从没人哄，如今自然也不知该怎么哄人，哪怕对方是“另一个自己”。憋了半天，只能小声问：“那……你想怎样？”
许是语气太闷，冯林反倒没冷静，突然伸手捏住你的脸颊，稍一用力就把你的脸扭向他。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你从他红蓝异瞳里又瞥见了那抹熟悉的玩味——以“自己”的性子，准要说些离谱的话。
果然，他指尖摩挲着你发烫的脸颊，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调调：“下一周，我的易感期要来了。给你四天时间考虑，四天后，到谪仙岛码头的传送点旁，告诉我答案。”
你惊得瞳孔微缩，脸颊被捏得生疼，却忘了挣扎。等他松开手，你刚想开口追问，他已翻身上了神龙背。金白光芒一闪，神龙载着他腾空而起，龙啸混着银铃渐远，只留下你站在原地，望着云层里消失的影子，脸上还残留着被他捏过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