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洛阳城的夜空缀起几颗疏星,蔡府内的回廊上悬挂起一盏盏灯笼,橘黄色的光晕驱散了暮色,将青石板路照得明明灭灭。
会客厅内,鎏金烛台的烛火燃得正旺,烛芯偶尔爆出细小的火星,将案几上的绢布檄文、竹简映照得光影交错,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与烛油的气息。
就在刘度与蔡邕专注谈论檄文之际,会客厅后方的一道素色纱帘轻轻晃动了一下,蔡琰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纱帘之后。
她在西厢房内早已坐立难安,案几上的宣纸还摊开着刘度留下的字迹,可她却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被想见刘度的念头填得满满当当。
她太清楚刘度日理万机,洛阳的防务需要他统筹,朝堂的政务、百姓的生计,桩桩件件都压在他肩上,能抽出今日这点时间来蔡府,已是极为不易。
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说不定真要等到大婚之日,才能好好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般纠结了许久,蔡琰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期盼,悄悄从西厢房溜了出来。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素色衣裙,裙摆轻扬,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脚步声惊扰了会客厅内商议正事的两人。
沿着回廊快步前行时,晚风拂过庭院里的海棠树,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她也浑然不觉,目光只紧紧盯着会客厅的方向,心里满是忐忑与期待、
她不敢奢求能与刘度多谈几句,只求能远远看他一眼,听听他的声音,便已足够。
可刚走到会客厅后方的纱帘外,里面传来的檄文二字便让她停下了脚步,蔡琰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这篇袁绍的讨贼檄文,此刻还只在河北、中原等地传播,尚未传入洛阳城内。
一来是洛阳与河北之间隔着重山峻岭,路途遥远,信息传播全靠人力传递,速度本就缓慢;
二来是刘度早已料到檄文会引发恐慌,特意吩咐影卫在沿途的驿站、村镇设卡拦截,尽量延缓檄文传入洛阳的速度,避免城内百姓被谣言蛊惑,扰乱人心。
正因如此,除了刘度及其麾下的核心幕僚,洛阳城内知晓这篇檄文内容的人寥寥无几。
蔡邕也是方才才从刘度手中见到檄文抄本,蔡琰自然更是无从得知。
好奇心与隐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驱使着蔡琰没有立刻掀开纱帘现身,而是悄悄站在纱帘后,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里面的谈话。
纱帘质地轻薄,烛火的光影透过纱帘,将刘度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坐在案几旁,身姿挺拔,即便只是侧影,也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气度。
他说话的语气平稳有力,即便在谈论被人恶意污蔑的檄文,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仿佛无论面对何种危机,他都能从容应对。
蔡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既好奇檄文的具体内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文字,能让父亲与刘度如此重视;
又为刘度被人污蔑而感到担忧,心疼他明明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实事,却还要遭受这样的诋毁。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纱帘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目光紧紧盯着纱帘内那个熟悉的身影,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会客厅内,刘度端起案几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他的思路愈发清晰,他看着蔡邕,语气凝重地说道:
“岳丈,这檄文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袁绍借助陈琳的绝世文采,把一个个谎言说得跟真的一样,条理清晰,辞藻犀利,不知情者很难不被蛊惑。
如今河北各地的百姓大多已经信以为真,不少人在市集上公开骂我是国贼,甚至有年轻子弟主动前往邺城,要求参军跟随袁绍讨伐我。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谣言就会蔓延到周边州郡。
若是任由这谣言传播,不仅会动摇洛阳城内的民心。百姓一旦心生疑虑,便容易被有心人煽动,引发动乱;
还可能让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诸侯,觉得我已是众叛亲离,从而倒向袁绍那边,联军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咱们面对的压力,可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蔡邕听完,脸色愈发凝重,他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语气坚定地说道:
“景鸿所言极是。古人云谣言止于智者,可天下百姓大多淳朴善良,没读过多少书,容易被表象迷惑,很难分辨谣言的真假。
袁绍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让陈琳写下这样一篇颠倒黑白的檄文。
咱们必须尽快写出一篇反驳的檄文,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既要澄清你并非冒认宗亲,而是货真价实的长沙定王之后;
也要揭露你在洛阳安抚流民、整顿吏治、开设粥棚的善举,戳破袁绍污蔑你欺压百姓的谎言;更
要点明袁绍的野心,他所谓的讨伐国贼,不过是想借联军之力夺取大权,挑起战乱,祸国殃民。
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定能写出一篇掷地有声的檄文,字字铿锵,句句属实,让袁绍的谎言不攻自破,让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纱帘后的蔡琰听到这里,心中的担忧更甚。
她没想到刘度竟然面临着如此巨大的危机,不仅要应对诸侯联军的兵锋,还要承受这样恶毒的污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不由得往前凑了凑,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看看父亲与刘度还有什么应对之策。
可她太过专注,脚下不小心碰到了纱帘走了出来,发出了划拉一声轻微的声响。
这声响虽小,却在寂静的会客厅内格外清晰。
刘度与蔡邕同时停下了谈话,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纱帘的方向。
烛火的光影下,纱帘后的人影轮廓愈发明显,显然是有人在外面窥听。
蔡琰见自己被发现,脸上顿时泛起红晕,却也没有丝毫矫情扭捏。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纱帘,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略显急促,走到厅中,目光先落在刘度身上,见他神色依旧沉稳,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即转向蔡邕,眼神中满是担忧,语气恳切地说道:
“父亲,你一定要好好帮帮景鸿,不能让那袁绍的奸计得逞!他这般颠倒黑白,污蔑景鸿,实在太过可恶,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