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位酿酒祖师爷的亲口肯定,林晓枫顿时觉得腰杆都直了几分,信心如同充气的皮球般鼓胀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刻开始了?需要我准备些什么?您尽管吩咐!”
“简单。”杜康的语调瞬间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派头,仿佛刚才那丝认真只是错觉,“酿酒之道,首重天时地利与材料精纯。首先,选取颗粒饱满、蕴含一丝天地灵气的精米,置于寅时初刻采集的、未经尘埃沾染的晨露之中浸泡,此举意在引动东方甲乙木之生生不息之气,温和唤醒米粒内在沉睡之精元,为后续转化奠定无上根基。”
林晓枫:“……” 他默默拿出家里米缸底部那最后小半袋看起来干瘪、实在跟“饱满灵气”扯不上关系的存米,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边缘有缺口的破瓦盆。“那个……大神,寅时初刻具体是几点?晨露怎么才算‘未经尘埃沾染’?还有,甲乙木之生气……它具体长什么样?我怎么引导?” 他感觉自己像个懵懂的小学生,在听大学教授讲天书。
“啧,愚钝!榆木脑袋!”杜康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寅时就是天将亮未亮,东方既白之时!露水自然是草叶尖端、花瓣之上凝结的最为洁净!至于甲乙木之气……它就是……就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让米粒活过来的那股‘劲儿’!懂了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懂了懂了。”林晓枫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心里疯狂翻译:大概凌晨四点到五点,用干净的冷水泡米,让米充分吸水软化,方便后续蒸煮和糖化。这上古玄学术语包装一下,逼格是高了,但也差点让他当场宕机。
他认命地披上外套,趁着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拿着破瓦盆和一个小刷子,跑到屋后杂草丛生的地方,像个采花贼一样,小心翼翼地从草叶上一点点刮下微凉的露珠。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收集到小半盆勉强算是“寅时辰露”的水,郑重其事地将家里那点珍贵的存米倒了进去。
接下来是蒸米环节。杜康的指导再次响起:“此处需用武火,迅猛激烈,聚拢天地间初升之少阳精气,以炽烈之势迫出米中杂质与惰性,独留其最纯粹之精华!”
林晓枫看着家里那个老式土灶,往灶膛里拼命塞干燥的柴火,拿着破蒲扇使劲扇风,搞得灶房里浓烟滚滚,哈得他眼泪直流,咳嗽不止,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黑灰,差点没把自己熏成一块人形腊肉。他一边扇风一边内心疯狂吐槽:这不就是大火猛蒸,利用高温让淀粉糊化,同时杀菌灭菌吗?说得这么玄乎!
好不容易,米在烟与火的洗礼下蒸熟了,散发出浓郁的米香。下一步是摊凉。杜康的指示更加玄乎:“待其温度降至‘温润如玉,触之生津’之感,方可均匀下曲。此乃糖化之始,发酵之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全凭手感与灵觉,切记切记!”
林晓枫不敢有丝毫怠慢,像个虔诚的教徒,时不时就伸出手指去触摸那热气腾腾的米饭,感受着它从烫手到温热,再到仅存一丝余温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被烫熟了,才终于觉得差不多达到了那个“温润如玉,触之生津”(其实就是人体温度左右,利于酒曲微生物繁殖)的玄妙状态。他赶紧将之前从后山挖来、混合了那特殊红土精心培养出的、看起来有点像是发霉泥土的“特制酒曲”粉末,均匀地撒在米饭上,然后笨拙而认真地开始搅拌。
整个过程,杜康的指导都充斥着类似的、令人云里雾里的玄学语言:“以你微弱神念,尝试引导地脉深处一缕阴寒之气,缓缓浸润酒醅,助其平稳发酵……”(林晓枫理解:保持环境温度稳定,别太热也别太冷);“仔细观察酒醅表面气息流转,当如云蒸霞蔚,初时细密,继而蓬勃……”(林晓枫理解:看发酵冒泡情况,开始小后来大)。
林晓枫感觉自己像个同时修习上古炼丹术和现代微生物工程的跨界学徒,脑细胞在科学与玄学之间反复横跳,死了不知多少。
就在他手忙脚乱,将拌好曲、看起来像是拌了泥土的米饭料,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反复清洗、晾干的旧陶缸里,准备进行最关键、也最没底的发酵步骤时,异变突生!
灶台上,那个常年承受香火、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的灶神神像,忽然毫无征兆地冒出一缕极其淡薄的、带着烟火气息的青烟。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肚兜、身材圆滚滚像个福娃、小脸胖乎乎却沾着几点锅灰的小老头虚影,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出现在灶沿上,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嘿,小子,你这套活儿干的,手法够糙的啊!”灶神的声音尖细,带着点烟火气,毫不客气地指着林晓枫刚才的操作,“火候一会儿大得像要烧房子,一会儿小得跟娘们似的!摊凉也没个准头,全凭瞎摸!你这架势,酿出来的能是酒?别到时候出来的是一缸能酸掉牙的醋,或者直接馊了喂猪猪都嫌弃!”
林晓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形象吓了一跳,手里的木勺差点掉地上:“灶……灶神爷?您……您怎么出来了?”
“哼,灶火小儿,不在你的锅台边守着,跑来多管闲事。”杜康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似乎对这位邻居的现身并不意外,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
“杜康老儿,你还好意思说?”灶神虚影撇撇嘴,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你自己躲在那破高粱里头睡大觉,神力没恢复几分,架子倒是不小!就凭你这套云山雾罩的理论,能教出什么好徒弟?看看把这孩子折腾的,灰头土脸,跟刚从煤堆里刨出来似的!”他转向林晓枫,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那刚入缸的酒醅,“小子,听我的,别听那老家伙故弄玄虚!发酵这玩意儿,说白了,跟发面做馒头包子是一个道理!核心就两点——‘温度’和‘时辰’!温度太高,酸得快,就跟蒸包子火太大,外面都糊了碳化了,里面还是生的一个道理!温度太低,它发不起来,面死巴巴的,蒸出来的馒头能好吃吗?硬得能砸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