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拼命的剑锋,距离石椁只有三寸,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换做平时,这个距离足够把苏清漪劈成两半,可就在这时,阿沅怀里那面原本死寂的铜镜,毫无征兆的爆出一团白光。
光不刺眼,却透着一股寒意。
柳嬷嬷疯狂的动作一僵,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镜面——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在记忆里早已模糊,却让她又怕又想。
是她早逝的长姐。
镜中的女子面色青灰,双眼流着血泪,一只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竟诡异的穿透了镜面,直直指向苏清漪的眉心。
苏清漪只觉得眉心一烫,像有一滴滚油落在了那里。
她还没弄明白这玄学的操作原理,腹中那个刚安分下来的小祖宗,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的来了一记狠的。
这一脚又重又急。
五脏六腑都被踹的移了位,苏清漪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压下去的那口血腥味再次涌上喉头。
但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她猛的一咬牙,反手抓住自己凤袍的内衬,“刺啦”一声,将那名贵的云锦生生撕下一大块。
右手食指送进嘴里,狠狠一咬。
钻心的疼让她脑子瞬间清醒。
苏清漪不想死,更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看一眼这世界就成了一滩血水。
既然这是个讲血脉、讲玄学的狗屁世界,那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苏清漪顾不上还在淌血的指尖,整个人几乎是扑在脚下的青砖上,飞快书写。
血珠滚落,却没散开,反而像活物一样凝聚着。
药、即、坤、德。
最后一笔落下,那四个血字像是活了过来,呼啸着飞上半空!
轰——!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个巨大的东西硬挤进了这片空间。
那四个血字在半空中疯狂旋转,不断拉伸,转眼间竟化作一尊三丈高的药鼎虚影!
鼎身虽然虚幻,却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鼎耳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药方。
鼎口倾斜,金色的液体如瀑布般奔涌而出。
滋啦滋啦。
金液落地的瞬间,凤台周围那冻得结实的土地,裂开无数道细密的缝隙。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凤台为中心,方圆三十里内,那些干枯的杂草瞬间化为飞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凭空长出的青翠药田!
三百面破旧的杏黄药旗,在无风的空气中猎猎作响。
每一面旗杆底下,都钻出了一团湿润的青苔。
那青苔见风就长,眨眼间开出一朵朵米粒大小的苔花。
花蕊之中,光影流转,竟像是一台台微型放映机,投射出一个个人影——那是不同年纪的苏清漪。
光影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五岁女孩正踮着脚尖,在悬崖边去够一株雪莲。画面一转,女孩长到了十岁,一双小手满是冻疮,在冰河里清洗着黄精。又过了五年,十五岁的少女熬着大夜,在实验室里紧盯着试管……
她经历的苦,受过的罪,在这一刻,都被这些卑微的苔花,赤裸裸的摊开在天地之间。
【叮——凤衡提纯协议已强制启动。】
冰冷的系统音在苏清漪早已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不带一丝感情。
【首阶场域已生效:青黛雪膏治疗效力提升7倍,寒髓蛊活性抑制99%。】
【代价扣除中……剥离记忆碎片:母亲教你写“药”字时的触感。】
什么?
苏清漪瞳孔猛的放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脑海深处一块柔软的角落,突然空了。
温暖大手包裹小手的触感,温柔话语在耳边的震动……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冷酷无情的抹去了。
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记得那件事发生过,记得那个画面,可是那种感觉,没有了。
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一股空虚感袭来,苏清漪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了铁锈味,硬是撑着脊梁骨,挺直了身体。
拿走就拿走,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护住孩子,这点回忆算个屁!
“呃啊——!”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死寂。
柳嬷嬷左手手腕上那根朱砂丝线,此刻像活物一样,深深勒进皮肉里,鲜血淋漓。
而在那丝线的尽头,苏清漪的眉心,原本淡去的青痕此刻光芒大盛,浮现出一个古朴的“百”字金纹。
柳嬷嬷像是见了鬼一样,浑身颤抖,那把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额上……那是我姐当年……画下的护命符!”
她嘶吼着,声音粗粝的像在砂纸上磨过。
话音未落,她心口那滴金液终于支撑不住,滴落在那巨大的药鼎虚影之中。
鼎内金焰瞬间暴涨,火光冲天!
那火光没有温度,却亮得吓人,直接照在柳嬷嬷那张惨白的脸上。
火光扭曲,在她身后的虚空中投射出一幅画面——
百草堂的高门槛外,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手里端着的汤碗打翻在地,黑褐色的药汁泼洒在青石板上,冒着热气。
那是年幼的柳嬷嬷。
“不是我要打翻的……我不想让她死……”柳嬷嬷捂着脑袋,在那幻象前崩溃大哭,“但我嫉妒啊……凭什么她是嫡女能学医……凭什么我要去给宫里当奴才……”
另一边,一直跪在地上的沈昭容,早已被眼前这神仙般的一幕吓破了胆。
她跪着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药鼎虚影的边缘。
手中那本《坤德金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某一页。
“静养散”三个黑字,在金光的照耀下,像冰雪一样融化,迅速扭曲,然后重组成三个平和的小字——温髓引。
金册的封底,那条装饰用的金线突然游动起来,化作一条筷子长短的微缩金龙。
小金龙欢快的摆了摆尾巴,从册子上飞出,径直飞到苏清漪面前,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点了一下。
既像是承诺,又像是臣服。
苏清漪只觉小腹一暖,那股威胁着孩子的阴冷气息,彻底消失了。
远处的宫墙之上,寒风呼啸。
夜玄凌一身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切。
他手中的《玄枢》不知何时已经翻开,崭新的墨迹正在纸上缓缓的浮现,笔锋锐利如刀:
“凤台是药冢的界碑——她立下的是规矩。”
他合上书,嘴角微微勾起。
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疯,还要狠。
就在这时,一股震动从地面传来。
那震动像是无数人的脚步声汇聚而成。
声音起初很轻,像是远处的闷雷,但转瞬间便如潮水般涌来,是从皇宫深处,从那象征后宫权力的凤藻宫方向传来的。
空气中的金粉开始不安的跳动,药鼎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迎接一股更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