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沙沙的异响从掌心传来,顺着手臂钻了进来。
苏清漪下意识蜷起手指,指腹传来一阵微弱的瘙痒感。
她摊开手,一只半透明的金翅蝉正趴在她的掌心。它的触感不像昆虫,更像一块温润的玉石。
蝉翼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随着轻微的扇动,翅膀上的纹路缓缓流动,拼出了两个小字:癸未·禁。
又是癸未年。
苏清漪心里一紧,眼前突然跳出系统蓝框,正圈着那只蝉。
【检测到生物存储介质。型号:药宗传信蝉。加密等级:绝密。】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一股带血的风就卷到身边。
谢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惨白得吓人。
“王爷撑不住了。”
谢影言简意赅,递过来的信像是被血浸透后又晾干的,硬邦邦的。
苏清漪接过信,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凑到鼻尖闻了闻。
信上有龙涎香的气味,这是贡品。除此之外,还有人血的铁锈味,以及一股烂苹果般的味道。
苏清漪立刻判断出,这是内脏衰竭的迹象。
撕开信封,里面没有嘘寒问暖。
信纸背面是一张潦草的皇宫御药房地窖结构图,炭笔线条在东南角重重画了个圈,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汤底沉渣,青玉微光。”
苏清漪瞳孔一缩。
青玉。
慧真刚才扔进炉子里的残片,加上夜玄凌随身带的那半块,正好能合成一只完整的玉蝉。
现在,这东西的碎屑竟然出现在了皇帝的药渣里?
“宫里的醒神汤,陛下已经连服七剂。”谢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太医院说是在排毒。可今早王爷闯宫看了一眼,说陛下脖子后的紫斑都透出了龙袍,那根本就是尸斑。”
“就是尸斑。”苏清漪指尖摩挲着信纸上的红圈,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拿玉石粉末做药引,这是要把人炼成没有痛觉的活偶。”
“姐姐……”
小满捧着那个脏兮兮的陶罐凑了过来,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罐子里,刚孵化的三百只金蝉正在疯狂振翅,动静像一锅烧开的水。它们似乎感应到了那只“癸未”头蝉,正急躁的撞击罐壁。
林嬷嬷拄着长出嫩芽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挪过来。
老太太看着那一罐子金虫,浑浊的老眼里透出光来。
“这是过墙蝉。”林嬷嬷的声音很沙哑,“它们以灶灰为食,靠露水解渴。皇宫的红墙挡得住人,但挡不住它们。不过,想让它们把信送进紫宸殿,还需要一个引子。”
老太太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清漪脸上:“需要施术者的一滴心头血。有了这滴血,虫子进宫后就会自燃,把消息烧进万岁爷的梦里。要是没有血做引,它们飞不过护城河。”
“血?”
苏清漪挑了挑眉,从医疗包里摸出一枚采血针。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着左手中指指尖的十宣穴,稳准狠的扎了下去。
“只要能让那位陛下清醒点,别说一滴血,抽一管子都行。”
殷红的血珠滚落,精准的滴进陶罐。
“嗡——!”
陶罐内炸起一团金红色的雾气。
原本躁动的蝉群瞬间安静下来,接着齐刷刷振翅而起,在半空汇成一道金色细线,笔直的刺破云层,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苏……苏药师……”
那边,慧真从柴房的阴影里爬了出来。他满脸是灰,没了之前招摇撞骗的劲头,手里死死攥着那半卷烧焦的《灶经》。
他爬到苏清漪脚边,把经书举过头顶。
“贫道……有罪。”慧真哆哆嗦嗦的翻开经书夹层,“贫道入道前,在御药房当过烧火太监。那醒神汤……根本不是药!”
苏清漪垂眸,视线落在那页发黄的纸上。
上面用指甲掐出的痕迹写着一行小字,歪歪扭扭:
“癸未年,百草堂献安神引以救帝疾。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言药方犯冲,暗中换以噬魂灰——乃是用童男童女顶骨烧灰,混以玉屑,镇心神,锁三魂。”
“什么?”谢影的脸色终于变了,手按上了腰间的剑。
“百草堂的方子……被换掉了?”苏清漪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
原来如此。
苏家百年的基业,不是毁在医术不精,而是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他们用活人骨灰给皇帝治病,治坏了,就让百草堂来背黑锅。真是好算计。
“当——!当——!当——!”
远处,苏州府衙的钟鼓楼突然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一直响了九声。
每一声都沉闷的像砸在胸口。
广场上排队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惊恐的望向钟楼方向。
九声钟响,非丧即战。这是最高级别的国警。
“糟了。”谢影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苏清漪的手腕,“这是皇城司的加急令!九钟连响,意味着陛下……失控了。”
他语速极快,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今晨陛下咳血,钦天监那个老神棍上奏,说要祭药娘来平息天怒,还要用那个方子入药!”
“祭药娘?”
苏清漪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运河,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腐烂发臭的皇城。
桥下的水面倒映出她的模样。
额心那枚灶君印玺,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微的血口,一丝殷红顺着鼻梁流下,像一道泪痕。
“想拿我祭天?”
苏清漪伸手抹去血痕,指尖捻了捻,眼底燃起战意。
“那就看是他的天硬,还是我的刀硬。”
她转身,衣摆划出利落的弧度。
“林嬷嬷,备船。我们进京,还要敲锣打鼓的进!”
千里之外,京城。
子夜刚过。
紫宸殿内,儿臂粗的红烛噼啪作响,将殿内影子拉得扭曲。
层层叠叠的黄幔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抓挠声,像是长指甲划过皮肉,听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