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在太医署密室中对那奇异花粉的鉴定尚未有最终定论,赵虎这边,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也已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他撒出去的网,开始收紧了。
陈远给他的指令明确而艰巨:彻查太子妃近期接触的所有外来物品,尤其是香料、药物这类能悄无声息做手脚的东西。赵虎没有辜负这份信任,他手下的那些“夜枭”——混迹于市井三教九流,眼线遍布京城各个角落的探子——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
线索,最先是从东宫负责采买的底层宦官口中撬开的。几杯烈酒下肚,些许银钱塞入袖袋,那宦官便吐露了些许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太子妃娘娘近几个月所用的安神香料,并非循例由宫廷御用监统一供给,而是太子颇为宠爱的林姨娘,约莫两月前,“偶然”从西市一家新开的、名为“驼铃阁”的胡商香铺里觅得的。据林姨娘当时对太子妃说,此香气息清雅,有异域风情,安神效果极佳,她亲自试用过后才敢进献。太子妃素来温和,对这位伶俐的姨娘也多有宽容,便允了她,自此,这“驼铃阁”的香料便成了东宫的常备之物。
“驼铃阁……”赵虎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精光一闪。西市胡商众多,鱼龙混杂,正是藏污纳垢、进行隐秘交易的好地方。他立刻亲自带人,扮作寻常客商,暗中盯上了这家铺子。
铺主是个精瘦的粟特人,眼珠灵活,能言善道。赵虎没有打草惊蛇,只是远远观察,记录下进出铺子的各色人等。同时,他动用了更深层的关系网,开始调查林姨娘的背景。
结果令人玩味。林姨娘,本名林晚荷,其母族并非中原人士,早年间乃是往来于西域与中原的商贾,后来才在京城定居,逐渐积累了些财富,将女儿送入宫中。有这样的家族背景,她能接触到西域特有的香料,甚至搞到一些不那么常见的东西,实在是“合情合理”。
然而,仅仅是来源合理,并不能说明什么。赵虎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将林姨娘与太子的变故紧密联系起来的关键行为。
机会很快来了。连续数日的监视下,赵虎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夜枭”回报,发现林姨娘身边一个心腹丫鬟,曾在太子妃暴毙前三日,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西市一条偏僻的后巷,与一个身形高大、裹着头巾、明显是关外胡人打扮的男子短暂接触。两人交谈时间不长,丫鬟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塞给了胡人,又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更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迅速藏入袖中,四下张望后便匆匆离去。
那胡人的形貌,与“驼铃阁”的粟特老板截然不同,更加魁梧,带着草原骑手的彪悍气息。赵虎立刻意识到,这条线,可能比那香料铺子更重要。
“跟上那个胡人,摸清他的落脚点和接触的所有人。”赵虎下达指令,自己则继续紧盯林姨娘在东宫内的动向。
接下来的两天,更多的碎片被拼凑起来。那胡人落脚在城南一处专供外商居住的邸店,行踪诡秘,除了与林姨娘的丫鬟接触外,几乎不与外人交谈。而东宫那边,据安插的眼线回报,太子妃暴毙前夜,林姨娘曾以“心神不宁,需静心礼佛”为由,独自在小佛堂待了比平日更久的时间,期间甚至屏退了所有侍从。
“香料来源是她提供的,案发前她的人与可疑胡商秘密接触,案发前夜她又有异常的独处时间……”赵虎将收集到的情报汇总,写在密信上,指尖因兴奋而微微发烫。这些线索单个看来或许都可解释,但串联在一起,指向性就太过明显了。
这个看似柔弱、只会依偎在太子身边争宠的女人,背后隐藏的阴影,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她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投毒者,更可能是一个连接着宫外某些势力的关键节点。赵虎仿佛已经能看到,在那张楚楚可怜的面皮之下,隐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密信通过特殊渠道,送入了陈远手中。风暴的中心,那个看似被动的林姨娘,其破绽已如冰面上的裂痕,正在迅速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