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幽禁!废去修为!这几乎等同于另一种形式的死亡,尤其对曾经高高在上的宗主夫人而言。慕容雪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眼中的光芒彻底寂灭,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至于慕容家……”元弘道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铁血肃杀之意,“凡参与此次叛乱之核心成员,无论亲疏,一律格杀!其余族众,严加清查。有异心者、知情不报者、助纣为虐者,依宗规严惩不贷!其家族产业、资源,尽数收归宗门,以儆效尤!此事……”
他看向大长老林鹤,拱手一礼,肃然道:“就劳烦大长老,亲自点齐执法殿精锐与宗门修士军,即刻前往慕容家本族及各处据点,务必除恶务尽,肃清余毒,稳定宗门内外人心!”
林鹤年神色一凛,躬身领命:“宗主放心,老夫必不辱命!”他深知此事关系宗门根基稳固,必须雷厉风行,以雷霆手段处理干净。
元弘道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满殿疮痍,最终落回元澈、元疾身上,又看了看颓然跌坐的慕容雪,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倦意与自责。
“经此一事,我元弘道,再无颜面,亦无心力,担任这仙云宗宗主之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闭关不问世事,疏于管教,纵容内患,以致宗门几近倾覆,弟子罹难……此乃我之大过。若非澈儿力挽狂澜,我即便身死,亦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去见兄长!”
“二哥!”元疾急道。
元弘道抬手止住了他,继续道:“我意已决。自即日起,我将卸去宗主之位,于后山禁地思过,非宗门生死存亡之大事,不再过问宗门事务。”
他目光转向元疾,眼中带着期许与托付:“三弟,你为人稳重,顾全大局,多年来为宗门兢兢业业,众弟子信服。如今宗门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这宗主之位……便由你来接任。望你能励精图治,重整宗门,莫负为兄所托,莫负列祖列宗基业,更莫负……今日为宗门流血牺牲的弟子!”
“二哥,这如何使得?我……”元疾大为震动,连忙推辞。
“不必多言!”元弘道语气斩钉截铁,“此非儿戏,乃为宗门长远计。你若还认我这个二哥,便接下这副重担!”
他又看向元澈,眼神温和下来:“澈儿,你志不在此,二叔明白。仙云宗是你的根,但天空海阔,任你翱翔。只盼你记得,无论去往何方,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他日若有所需,仙云宗上下,必鼎力相助!”
元澈深深一揖:“侄儿谨记二叔教诲。”
元弘道最后看了一眼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慕容雪,眼中再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他对着林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殿后走去,背影在略显昏暗的大殿中,竟有几分萧索,却又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
……
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洒落在仙云宗丁字区。这片曾一度被刻意冷落、排挤的区域,只是后来元澈来到宗门之后,从屠执事手中要了这片区域,修建了太片的殿宇供自己和南筱姐弟、李魁四人修炼使用。
后来元澈离开宗门,传来被风老头扭偏的身份之后,屠执事也失去了往日对元澈的忌惮,硬是将整片丁字区的殿宇又重新划分给了他自己的亲信弟子。
而经历昨日之事,如今却显出一种异样的静谧与空旷。昨日的惊天变故余波未平,许多弟子尚在消化着宗门高层的剧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不安、猜测与隐约敬畏的气息。
元澈从自己殿宇的静室中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一丝混沌气韵与苍白焰影悄然隐没,归于沉静。他起身,推开静室的门,走入了主殿。
殿内已然焕然一新。昨夜,那位曾对他多有刁难的屠执事,几乎是战战兢兢、亲力亲为地带着人,将他这处被“征用”的殿宇彻底清理出来,不仅恢复原貌,更添置了许多比以往更显精致的陈设。屠执事的腰弯得极低,额头上冷汗涔涔,再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不敢直视元澈的眼睛。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位年轻人,已是举手间便能决定宗门命运、让宗主更迭、让古老家族顷刻覆灭的可怕存在。
元澈对此不置可否,只任由他们忙碌。此刻站在空旷了许多、也洁净了许多的大殿中,他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昨日种种,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掠过,识海中的生死博弈,凌霄殿内的尘埃落定,二叔的决断,三叔的继任,以及慕容家即将到来的清洗……信息纷繁庞杂,即便是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厘清思绪。
“元师兄……您在吗?”
是南筱的声音。
元澈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他心念微动,厚重的殿门便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道倩影映入眼帘。南筱身着仙云宗核心弟子独有的月白云纹服饰,身姿挺拔,比几年前褪去了不少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只是此刻脸上带着些许局促。她缓步走入殿中,对着元澈郑重地行了一礼:
“南筱见过元师兄。”
阳光从敞开的殿门洒入,照亮了她清秀的面容,也照亮了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元澈虚扶一下,语气平和:“不必多礼。南师妹如今已是核心弟子,可喜可贺。”
南筱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赧然,连忙道:“元师兄说笑了。我与弟弟南枫能有今日,全赖当年元师兄照拂,才让我姐弟二人在宗门站稳脚跟。后来……更是多亏了师尊他老人家不弃,收我为徒,悉心指点丹道与修行。”
她说到“师尊”二字时,语气明显顿了顿,不似之前流利,似乎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既熟悉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元澈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当年那场风波,南家姐弟亦是受害者,甚至一度怀疑药老害死了他们的父亲。如今时过境迁,看南筱对药老的称呼与态度,显然已经知晓了部分真相,至少明白了药老的清白。只是,骤然要在自己这个曾经的“苦主”面前,坦然称呼药老为“师尊”,她心中恐怕仍是有些别扭与不安。
“你是为药老的事来的?”元澈直接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南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恳切:“是,元师兄。前些时日,苏家遣人来宗门……他们,他们带走了师尊。留下话来,说……说唯有元师兄亲自前往苏家一趟,他们才肯放回师尊。”
她顿了顿,观察着元澈的神色,继续道:“我知道此事让元师兄为难,但师尊他……他待我如子侄,传道授业,恩同再造。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恳请元师兄……”
元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南师妹不必忧心。药老不仅是你的师尊,也曾是我的引路老师,对我有传道解惑之恩。此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看着南筱眼中瞬间亮起的希望,继续分析道:“苏家此举,目的明确。他们并非要与药老或仙云宗为敌,所求之物,无非是我手中的天虚丹。若我当真陨落在神冢之中,他们或许会着急,会用些手段。但如今我已安然返回,消息想必已传开。在此情形下,他们将药老‘请’去,更多是作为一个‘请柬’、一个确保我会前去的筹码。药老丹道造诣精深,苏家此刻,多半是将其奉为上宾,礼遇有加,安全应是无虞。”
他的语气沉稳笃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待我将宗门这边一些琐事处理妥当,便会动身前往苏家一行。既为接回老师,也好了结与苏家之间的这段因果。南师妹且放宽心,静候消息便是。”
听到元澈如此肯定的答复,南筱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眼圈微红,再次深深一礼:“有元师兄此言,南筱便放心了。多谢元师兄!”
“嗯。”元澈微微颔首。
南筱知道元澈刚刚经历大变,必然有许多要事,不便久留,便道:“那我便不打扰元师兄清修了。若有任何需要南筱效劳之处,元师兄尽管吩咐。”
说完,她再次行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元澈也起身,算是相送。
就在南筱即将迈出殿门时,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补充道:“对了,元师兄,还有两件事。一是那些从神冢之中幸存归来的各派修士,有一部分选择了加入我们仙云宗,如今已被妥善安置。其中,原青峰宗一位名叫李明的修士,特意前来寻过您,说是有要事禀告,我见他神色郑重,便让他暂居客舍等候。”
“李明?”元澈眉梢微挑,脑海中闪过神冢中那个沉默寡言却眼神清亮的青年身影。他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南筱接着道:“另一件事,是关于史云风师弟的。他回到宗门后,曾第一时间来寻过您,但您当时似乎不在。之后他便没有再来了。听说,他凭借在神冢中的惊人收获与突破,修为已臻至九星修士之境,如今已被丹殿破格收录,以精英弟子的身份进入了丹殿修行。他的进步,堪称此次神冢之行最快的几人之一了。”
“史师弟已入丹殿?”元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欣慰。史云风丹道天赋本就不凡,在神冢中又得了一些机缘,能有此进境,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有劳南师妹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