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时，屋里已经鼾声震天。
赵大伟四仰八叉躺在地铺上，呼噜打得跟拖拉机似的。
齐磊和马哲各自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
显然是被吵得睡不着。
齐磊压着嗓子，小声说道：“我去，这哥们儿……白天喊累，晚上倒是睡得香。”
林枫在靠门的铺位坐下。
这间厢房不大，四张临时搭的地铺几乎占满了地面。
窗外是农村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静得能听见远处田里的虫鸣。
正想着，那边马哲突然“卧槽”一声，手拍在床板上，震得木板嘎吱响。
齐磊吓得手机差点掉脸上：“马哥你干嘛？！见鬼了？”
“比见鬼还刺激！”马哲眼睛盯着屏幕，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兴奋。
“我在看直播……这主播，锤石玩得真他娘的神了！”
林枫抬眼看过去。
“真的！”马哲把手机音量调大些。
“你们看这钩——预判闪现位置！这意识，跟我师父有一拼！”
齐磊来了兴趣：“你还有师父？谁啊？”
“林峰他妹啊！”马哲说得理所当然。
“林茹雪，国服第一锤石，我死皮赖脸求了好久她才收我的。”
林枫眉头动了动。
小雪那丫头打游戏是厉害，这他知道。
但“国服第一”……
“你再看这波——”
马哲把手机往中间递了递。
屏幕上是游戏界面，一个Id叫“棒棒锤”的主播正在操作锤石。
走位风骚，出钩精准，好几次在混乱的团战中钩中关键人物。
弹幕刷得飞快：
“脚本实锤了！”
“这预判就离谱！”
“主播开个摄像头呗，证明一下手打。”
林枫看了几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发现没，这主播有时候边说话边操作，语速正常，但手速快得不像话。”
马哲小声嘀咕。
“有时候呢，明明嘴里说着‘这波不好钩’，结果下一秒钩子就出去了……就感觉，脑子跟手不是一个人的。”
齐磊也凑过来看：“哎，这主播怎么不露脸？连个手部摄像头都没有。”
“所以好多人捶他开挂啊。”马哲翻着评论区。
“但他打的是高分段，官方检测好几次了，都说没异常。邪门。”
林枫的视线定在屏幕上。
那个Id，“棒棒锤”。
声音透过劣质的麦克风传出来，有些失真，
但某个瞬间的语调……
林枫看了一会儿，询问道：“马哲，这主播……露过脸吗？”
“就一次。”马哲在相册里翻找。
“大概半个月前。就播了十分钟，露了个侧脸，后来再也没露过。喏，就这张——”
他把手机递过来。
照片有点模糊，是直播截图。
一个瘦削的男生侧对着镜头，戴着头戴式耳机，灯光昏暗，只能看清半边脸的轮廓。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
“李小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谁？”齐磊和马哲同时转头。
“我兄弟。”林枫盯着那张照片，脑子里飞速转动。
“林县一起长大的，李小海。前阵子还在婉仪公司上班，后来辞职了……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
屋里安静了几秒。
马哲先反应过来：“我靠！就是那个……你过年带出来吃饭，瘦瘦高高不爱说话那个？”
“对。”林枫接过手机，放大照片。
虽然模糊，但那鼻梁的弧度，抿嘴的习惯。
确实是李小海。
“等等，”齐磊也懵了。
“你说这主播是你兄弟？那……那他是游戏天才？我看弹幕说，好几个战队想签他，他都拒绝了。”
林枫没说话。
他想起过年那会儿，李小海确实说过“找了份兼职”，但含糊其辞。
后来婉仪公司出事，大家都忙，也就没细问。
可李小海打游戏……有这么厉害？
记忆里，小时候在县城网吧，李小海确实爱打游戏，但也就是普通高中生水平。
这才几年？
“不对劲。”林枫站起身，在狭小的地铺间走了两步。
“李小海我太了解了，他手速快是快，但没快到这种程度。而且——”
他停下来，看向马哲：“你说这操作像两个人？”
“就那种感觉。”马哲挠了挠头。
“有时候稳得像个老手，有时候又突然秀一波极限操作。你要说是同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但总感觉怪怪的。”
林枫摸出手机，直接拨了李小海的号码。
忙音。
再打，还是忙音。
“无人接听。”林枫看着屏幕，眉头皱得死紧。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林县。
县城边缘一家网吧的包厢里，烟雾缭绕。
林茹雪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锤石又是一记精准的钩子，将对方Adc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奈斯！”耳机里传来李小海压低的声音。
“基操。”林茹雪面无表情，操作着英雄走位躲技能。
一局结束，胜利界面弹出。
她刚摘下耳机，李小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现在不是直播时间吗？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林茹雪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正是直播高峰。
“我闭麦了。”李小海声音有点慌。
“刚你哥……给我打电话了。”
林茹雪的手顿了顿：“他发现了？”
“不知道啊！我就看了一眼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他打的。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慌什么。”林茹雪重新戴上耳机，调了调麦克风位置。
“他又不喜欢打游戏，能看出什么？你播你的，别自乱阵脚。”
“可是……”
“可是什么。”林茹雪打断他。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好几个战队找你试训吗？怎么回复的？”
提到这个，李小海更蔫了：
“我没回……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人家开的条件挺好的，青训营包吃住，还有工资……”
“你想去？”林茹雪挑眉。
“我……我不知道。”李小海声音越来越小。
“雪姐，咱们这样……真的能一直瞒下去吗？万一被人发现代打……”
林茹雪忽然笑了，随口说道：
“你就跟他们说，你个子矮，爬不上电竞椅。”
“啊？这什么理由啊？”
“管他呢，反正你拒绝就行了。”林茹雪看着屏幕上新一轮的匹配倒计时。
“记住，你现在是‘棒棒锤’，国服天才锤石主播。其他事，别多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李小海小声问道：“你说……咱们能瞒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