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叶婉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脑子里空空的,又好像塞满了东西。
七百多万的债务、那些骂声、还有自己对着镜头鞠躬的画面。
乱七八糟的,转个不停。
但奇怪的是,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大石头,好像松了一点。
她摸过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老妈苏静雯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但接电话的不是苏静雯本人。
“喂,叶小姐。”
是许秘书,苏静雯身边跟了快十年的老助手,声音总是那么平稳。
“苏总正在开会。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许秘书。”叶婉仪坐起来一点。
“妈她……忙吗?我有点事想和她说。”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许秘书似乎在边走边说:
“苏总交代过了,如果您打电话来,让我转告您,公司的事暂时不用管了,交给王慧敏去处理就行。您先回学校好好上课,把身体养好。”
叶婉仪愣住了。
“妈的意思是……”
“苏总说,您已经做了该做的。”
许秘书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
“接下来的事,让她来处理。您还年轻,学业不能耽误。”
这话说得很温和,但意思很清楚了。
那就是后续的事情,你别管了。
叶婉仪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松口气,还是该觉得……
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第二天,叶婉仪真的回学校了。
走进教室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好奇的、同情的、探究的,还有那么一两个带着点幸灾乐祸的。
“婉仪!”吴晓薇从后排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你没事吧?!我看直播了,你脸色好差……”
“没事了。”叶婉仪拍拍她的背,“就是有点累。”
丁潇也走过来,推了推眼镜:
“婉仪,辅导员说让你下课去一趟她办公室。还有……这是上周的课堂笔记。”
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本子。
“谢谢。”叶婉仪接过本子,心里暖了一下。
课间的时候,几个平时关系还行的女生围过来。
“婉仪,你别太难过啊,网上那些人就是嘴贱……”
“就是,公司还能再开嘛,你还年轻……”
“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我表哥在律师事务所……”
七嘴八舌的,都是好意。
叶婉仪一一应着,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点恍惚。
好像昨天还在直播间里挨骂,今天就又变回了普通大学生。
这种割裂感,让人不太踏实。
下课后,她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叶婉仪在对面坐下。
办公室里就她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沈秋月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身体真没事了?”
“真没事了。”叶婉仪说,“就是还有点虚,医生说多休息就行。”
“那就好。”沈秋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推过来。
“以前有人教我的方子,补气血的。不苦,你尝尝。”
叶婉仪接过来,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红枣和枸杞的甜香味飘出来。她喝了一口,温热的,一直暖到胃里。
“沈老师……”她捧着杯子,眼睛有点热,“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沈秋月没立刻回答。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叶婉仪站了一会儿,才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叶婉仪抬起头。
“家里一堆烂摊子,弟弟不争气,母亲天天闹。”
沈秋月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周末还得回家处理那些破事。那时候我就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就得扛这些?”
她转过身,看着叶婉仪:“后来我明白了——生活就是这样,它不管你准没准备好,该来的总会来。你能做的,要么趴下认输,要么站起来接着走。”
叶婉仪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杯。
“你现在选的是哪条路?”沈秋月问。
“我……”叶婉仪张了张嘴,然后深吸一口气,“我想接着走。但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得好。”
“那就慢慢走。”沈秋月走回桌前,坐下,“你还年轻,摔一跤不怕。怕的是摔怕了,不敢站起来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叶婉仪真的开始认真上课了。
早上七点起床,八点上课,中午去食堂吃饭,下午没课就去图书馆。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
鹰国,伦城。
伊森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伊娜抱着平板电脑站在办公桌前,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透着焦躁:
“我们在龙国的十七家关联公司,过去四周内全部受到苏氏集团的针对性打击。其中九家已经被迫停业,五家正在接受当地监管部门调查,剩下的三家……股价已经跌了百分之四十。”
Leo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静雯这是要赶尽杀绝。”他咬着牙说。
“连那些只有百分之五持股的小公司都不放过。”
“不止。”伊娜调出另一份报告,继续汇报道:
“苏氏还在国际市场上大量抛售伊森集团的债券,同时做空我们的股票。过去一周,集团整体市值已经蒸发了十二个百分点。”
“多少?!”Leo猛地站起来。
“十二个百分点。”伊娜重复了一遍,推了推眼镜。
“而且还在跌。华尔街那边已经有分析师发布看空报告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Leo一拳砸在桌子上。
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上面的咖啡杯跳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洒出来一片。
“给杰森打电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现在!马上!”
伊娜站着没动。
“伊娜!”Leo瞪着她,“你听见没有?!”
“杰森先生……”伊娜开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点诡异。
“他上周就离开纽约了。走之前交代过,伊森集团现在……完全由您负责。”
Leo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
“他说,从今年一月开始,他已经逐步撤出了在伊森集团的所有直接持股和职务。”
伊娜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的伊森集团,和杰森先生……没有关系。”
“放屁!”Leo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摔在地上,“什么叫没有关系?!难道他要断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