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靠在花店后院冰凉的砖墙上,沈清秋那碟子蛋糕垫了底。悬赏一百万的黑道追杀令跟把刀似的,明晃晃地悬在脑门上。
巷子口那辆黑面包车还在那儿,黄毛那仨怂货缩在墙角,眼神贼溜溜地往花店这边瞟,又惊又怕,跟见了鬼似的。
手机在裤兜里突然嗡嗡震动起来,震得他大腿肉一跳。不是电话,是信息。屏幕上跳出来一串陌生号码,信息内容倒是简单粗暴:
城北工业区,电子厂,找门卫报“苏明月”。东西修好,麻烦自然消。苏。
陆修盯着那个“苏”字,心里头那根弦“啪”地绷紧了。苏明月!这女人,鼻子比狗还灵。他这边刚被黑道撵得跟丧家犬一样,她那头就跟来了。
“东西修好,麻烦自然消。”这话听着轻飘飘,分量可足得很。
陆修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没立刻回。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花店。门虚掩着,能看到沈清秋在里面安静的侧影,她正拿着块干净的湿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玻璃柜上的灰尘,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没问,但他知道,她耳朵肯定竖着呢。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黄毛那几个怂包不敢进来,但保不齐李魁的手下摸过来。沈清秋和小宇都是普通人,卷进这种黑道追杀里,骨头渣子都不够啃的。苏明月那边是龙潭虎穴,但至少目标明确,暂时还能当个“安全屋”用用。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回了过去:
地址收到。东西拿来。陆。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苏明月显然没兴趣跟他多掰扯,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陆修撑着墙站起来,骨头咔吧响了两声,浑身还是酸软。他推开花店的后门,走了进去。店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和花香,沈清秋背对着他,正踮着脚擦最上面一层玻璃。听到动静,她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把抹布换了个方向,继续擦。
“清秋姐,”陆修开口,嗓子还有点哑,“我得出去一趟。”
沈清秋的手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
“去哪?”她问,声音很轻,像怕吓跑什么。
“苏明月。”陆修也没瞒着,“她那边…有个地方能待几天,顺便帮她修点东西。”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点疲惫的笑,“她本事大,还可能摆平外面那点‘麻烦’。”
沈清秋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苏明月这个名字,沾着富贵,也沾着说不清的危险。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抹布,白色的布料被她捏得有点发皱。
“危险吗?”她又问,声音更轻了。
陆修心里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被这轻轻一问压下去不少。他摇摇头:“比待在老街,让外面那群疯狗堵着强。她那地方……暂时安全。”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但这话不能说。
沈清秋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消化着这个消息。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陆修的肩膀,看向花店虚掩着的临街门缝。外面胖婶的大嗓门还在议论着赌场十亿损失的大新闻。
“那……小棠那边呢?”沈清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她现在风头正劲,网上闹那么大,盯着她的人多。万一……”万一那些人找不到陆修,转头去找夏小棠麻烦呢?毕竟夏小棠跟陆修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一般。
陆修眼神一凛。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清秋姐,”陆修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这事,你得帮我。听着,不管谁问,不管外面传什么,你们,”他指了指沈清秋,又虚指了指门外夏小棠可能的方向,“特别是夏小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我在哪,不知道我干嘛去了,甚至……可以抱怨几句,说我最近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他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你们表现得越正常,越像平时一样,该开店开店,该上课上课,夏小棠该直播就直播,该上头条就上头条,外面那些人才越不会怀疑你们知道我的下落,更不会把主意打到你们头上!”
他盯着沈清秋的眼睛:“记住,夏小棠现在不是普通大学生,她是网络红人,是‘硬核女儿’,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要是慌慌张张,或者突然闭门不出,或者到处打听我的消息……那才是给那些人递刀子!黑道的人不傻,他们不敢轻易动一个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但要是她自己露出破绽,那就是引火烧身!必须装作和我已经没啥联系了!明白吗?”
沈清秋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陆修话里的分量她听懂了。这老街的平静下,藏着的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她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抹布,但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跟平时一样。小棠那边……我会想办法提醒她,让她也‘正常’点。”
她没有问“怎么提醒”,也没有打包票夏小棠一定会听。这种时候,过多的联系反而危险。她懂陆修的意思:让她们俩都成为陆修行踪的“绝缘体”,才是最好的保护。
陆修松了口气,沈清秋的这份通透和沉静,让他心里安稳了不少。“谢了,清秋姐。”
他没再多说,转身准备从后门离开。刚走到门口,沈清秋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带着急促:
“陆修!”
陆修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沈清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轻说了句“……小心点。”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轻快了点,“走了。”
他不再停留,拉开后院的小门,身影迅速融入小巷深处的阴影里,像一滴水汇入了暗流。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依旧停在巷口,黄毛紧张地缩着脖子,并没有发现花店后门这一闪而逝的身影。
陆修贴着墙根,专挑那些堆着杂物、挂着晾衣绳的小路走,尽量避开主巷。
他没立刻往城北工业区冲。苏明月的地盘,那是那么好进的?谁知道是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他得先找个地方缓缓神,恢复点体力。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还在,脑子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右手掌那隐隐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冰凉感也时不时提醒着他昨晚的惊魂一瞬。
“万物蓝图系统”…这玩意儿到底是老天爷赏饭吃,还是催命符?
他找了个废弃的报刊亭后面蹲下,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夏小棠的微博主页。
置顶的正是昨晚她直播修复那个晚清民窑青花碗的视频片段截图,标题醒目:#修旧显真,让历史自己说话#。下面的评论区热闹非凡,有赞叹她手艺的,有讨论修复理念的,也有不少“硬核女儿”的支持者。
最新的一条微博是早上发的,配图是一张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古籍书页上的照片,文字很简单:【新的一天,阳光很好,准备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坚持走自己的路。】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没废话,就一个定位地址,精确到了电子厂旁边的一个咖啡馆,附带一句:【一小时后,咖啡馆后门,有人接应。苏。】
陆修收起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得,”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回应苏明月那不容拒绝的安排,“那就去苏老板的‘工厂’瞧瞧,看看这‘避难所’,还有那‘几件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老街的方向,转身朝着城北,融入了人流车流之中。巷口的风吹过,带着城市钢铁丛林的喧嚣,也带着一股未知前路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