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预分红和精美围巾带来的热度,像一汪温吞的泉水,悄悄浇灭了林枫那些宏大说辞带来的燥热。牧民们心里有了杆秤,开始用脚投票 —— 那些之前围着林枫打听 “高工资” 的年轻人,不少又悄悄凑到合作社,问能不能加入,或是跟着多吉学怎么改造自家房子,好符合家庭客栈的标准。
林枫敏锐地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他不再天天往村里跑着 “巡展”,转而把心思放在了往上打通关系上。拉鲁乡政府那间小小的招待所,近来总停着县里甚至市里牌照的车,那是林枫在招待 “雪域文旅集团” 的考察队,还有他在体制内的老关系。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会议室里的私下嘀咕,织成了另一条看不见的战线。
王奋进在这场暗流里,把 “平衡术” 玩得溜熟。他乐意看到林枫能牵制林辰,可又怕林枫背后那股若隐若现的资本力量太强势,不好把控。他就像个老舵手,在两条撞得正凶的洋流间小心翼翼地掌舵,既不明确倒向哪一边,也绝不让自己被甩下船。
与此同时,林辰牵头的那些实打实的项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扎下根、发着芽。
梳洗厂的地基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立得稳稳的,赵工领着大伙儿开始架设钢构主体。每到夕阳西下,银闪闪的钢架子在高原炽烈的余晖里亮得晃眼,跟远处古朴的村落、苍茫的雪山对望着,倒像是旧时光和新日子在这儿碰了个头,悄悄说着话。
第一批三家家庭客栈的改造也快收尾了。多吉和大次仁成了最积极的带头人,又是自己先试,又是帮着别人忙活。他们严格照着林辰和苏念瑶定的规矩来 —— 藏式民居的外貌和老结构都保留着,屋里却装上了隔音、干净的卫浴和供暖设备,既让游客住着舒服,又没丢了本地的味道。大次仁还别出心裁,在自家客栈院子里,用捡来的白石头嵌出了鹰嘴岩和新公路的图案,看着又别致又亲切。
最让林辰振奋的,是苏念瑶那边传来的好消息。在她的精心琢磨和林父林母的细心照料下,“拉鲁乡” 品牌的样子和第一批产品的故事,已经有了雏形。她把鹰嘴岩的传说、牧民手工捻线的巧劲,还有筑路者(悄悄指着林辰他们)的韧劲,巧妙地织成了一个 “守护与新生” 的故事,还设计了一套看着就有质感、满是民族味儿的包装。
“辰,你快看!” 视频里,苏念瑶举着平板电脑展示设计图,眼睛亮得像藏区的星星,一点儿也看不出病容,“咱们卖的不只是围巾,是一种过日子的态度 —— 来自雪域高原的,干净又坚韧的劲儿。这才是别人学不来、抢不走的本事。”
林母在一旁笑眯眯地搭话:“念瑶为了这个,查了好多书,还让老头子找了好些老画册参考呢!这姑娘,心细,有本事!”
林父没说话,可看着苏念瑶的眼神里,满是赞许和疼惜。看着这一家人热热闹闹、齐心协力的样子,林辰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苏念瑶不光身体在好起来,她的精气神和才华,也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重新找到了发光的地方。
受了品牌故事的启发,林辰召集合作社的骨干开了个会。
“咱们不能等着路通了才想着卖东西,得主动走出去,让外面的人先知道咱们、惦记咱们。” 林辰的目光扫过多吉、大次仁和几位手艺最好的阿佳,“县里马上要开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大会,咱们去设个‘拉鲁乡合作社’的展位,把咱们的牦牛绒制品、风干肉,还有要开的家庭客栈,都亮出去给大伙儿看看。”
“这主意好!” 多吉第一个拍大腿赞成,“让县里的人都瞧瞧,咱们拉鲁乡不是只有穷和偏,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大次仁也用力点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期待:“对!把咱们的活儿摆出去,好不好,让大家说了算!”
大伙儿一致同意,接下来就忙开了。阿佳们把参展的牦牛绒制品做得更精细,恨不得每一针都透着心意;多吉和大次仁带着年轻人,照着苏念瑶的设计图,日夜赶工搭展位框架;赵工也抽时间过来,帮忙调试要在现场演示的小型梳绒机。
这哪儿是简单的参展,分明是一次练兵,一次宣告 —— 他们不靠别人,凭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走出大山,闯出名堂!
就在大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县委办的通知下来了:下周要开 “拉鲁乡乡村振兴综合试点工作领导小组第二次全体会议”,专门讨论拉鲁乡的发展规划,让相关单位提前准备。
通知就短短几行字,可分量重得能压死人。谁都明白,这场会,要定拉鲁乡未来的路 —— 是走林枫那资本驱动的 “度假区” 路子,还是林辰这靠着乡亲们自己的 “路衍经济”?
林辰放下通知,走到梳洗厂的工地上。钢构架子在高原的蓝天下,被工人师傅们敲得叮叮当当响,像战鼓一样,敲在决战的前夜。他摸了摸口袋里苏念瑶设计的鹰嘴岩图腾 logo 草图,心里又平静又坚定。根基已经慢慢显出来了,他得让这根基更扎实,让结出的果实更饱满,才能在这场关乎拉鲁乡命运的抉择里,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