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和刘猛两个人弯着腰,尽量把身子压低,借着村民家房子的阴影一步步往春桃家挪。
脚下的枯叶子被踩得沙沙响,每走一步都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
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院子里的狗突然 “汪汪” 叫了起来,声音特别响,肖华吓得身子一僵,差点直接跳起来。
刘猛反应快,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千万别动。
还好狗叫了几声之后,屋里就有人喊了一句 “别叫了”,狗立马就安静下来。
两人趁机加快脚步,不敢再耽误,总算摸到了春桃家的篱笆外面。
篱笆外的石凳上放着一个有缺口的粗瓷碗,碗里还剩下一点凉米汤,看那样子应该是春桃早上喝剩下的,没来得及收拾。
肖华往旁边挪了挪,想看得更清楚点,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豆角藤,枯枝 “咔嚓” 一声断了,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特别明显。
他赶紧把手缩回来,眼睛紧紧盯着春桃家的屋门,生怕里面的人听见动静出来。
刘猛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轻轻敲了敲篱笆门,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家吗?”
屋里原本传来的咳嗽声突然停了,过了大概十几秒,屋门才慢慢打开一条缝,春桃从里面探出头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领口和袖口都有点磨破了,头发上还沾着点灰,脸色蜡黄,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眼神里全是警惕,盯着两人问:“你们是谁啊?来干什么的?”
肖华刚想开口解释,刘猛就用眼神制止了他,意思是让他别说话,自己来应对。
刘猛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友好又自然:“嫂子,我们是路过的,去走亲戚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现在口渴得厉害,想跟你讨碗水喝。”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空水瓶,让春桃能看得更清楚。
春桃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往院子外面的路上看了好几眼,确认没人跟着他们之后,才犹豫着伸手拉开了篱笆门,小声说:“进来坐吧,别大声说话,让人听见了不好。”
她开门的时候,手一直在轻微地发抖,看得出来特别紧张。
两人跟着春桃进了院子,在石凳上坐下。
春桃转身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就端着两碗温水出来,碗边还沾着不少污渍,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挺难的,连个干净的碗都没多少。
她站在一边,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眼睛老是往院外瞟,就像一只受惊的鸟,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
“谢谢嫂子。”
刘猛接过碗,喝了一口水,没再绕圈子,直接进入正题:“嫂子,其实我们不是路过的,我们是乡里来查非法采矿的。上次肖华来村里,你故意给他指错路,是不是被孟老三逼的?”
春桃听到 “孟老三” 这三个字,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碗没拿稳,“哐当” 一声撞在石桌上,差点就摔在地上碎了。
她赶紧扶住碗,声音都带着颤音,语气里全是恐惧:“你别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就叫人了!”
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嫂子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来害你的。”
肖华赶紧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到春桃面前让她看了一眼,“上次的事我们都知道,不怪你。是不是孟老三用孩子威胁你了?你放心,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能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
春桃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蹲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委屈:“他派人天天盯着我家,说我要是敢跟你们说实话,就把我孩子扔到后山的山洞里去。我男人之前在矿上被砸死了,他却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只给了两千块丧葬费就想打发我。我去找他理论,结果被他的人打得躺了三天都起不来,他还放话说,要是我再敢闹,就一把火烧了我家房子……”
她说着,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看着特别吓人。
刘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语气诚恳:“我们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这次来就是专门调查矿难和孟老三非法采矿的事。只要你愿意出来作证,乡里会安排你和孩子去乡上住,还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等抓住孟老三之后,你们再回来。这次是县公安局联合行动,肯定能把他和他背后撑腰的人一起揪出来,不会再让他欺负你们了。”
春桃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满是犹豫:“真的能扳倒他吗?他舅子在县里当官,以前也有人来查过,但都被他想办法弄走了,根本没人能治得了他……”
“这次不一样,他舅子的问题我们也在查,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刘猛语气很坚定,让春桃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你只要告诉我们,你男人当时是怎么出事的,还有谁跟他一起下矿,有没有人亲眼看到矿难发生,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就够了。”
春桃咬着嘴唇,沉默了大概两分钟,看得出来心里在做激烈的斗争,一边是对孟老三的恐惧,一边是想为丈夫讨回公道的念头。
片刻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说:“跟我男人一起下矿的有个叫李老栓的,他当时在洞口搬工具,矿塌的时候他跑得快,是第一个看见出事的人。孟老三怕他乱说话,就把他派到北边的矿洞看场子,让他住在那边的窝棚里,吃喝都是孟老三的人送过去,根本不让他跟村里人接触,就怕他走漏消息。”
“我男人出事前几天,就跟我说矿洞顶上老是掉碎石,他觉得不安全,想不干了。可工头说要是敢走,就扣他三个月工资,还威胁说要找我和孩子的麻烦。矿难那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跟我说,孟老三催工期,让他们连夜挖,根本不管安全问题,没想到下午就出事了……”
春桃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刘猛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一边录一边问:“李老栓在北边哪个矿洞?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我们好找他。”
“具体是哪个洞我不清楚,只听村里有人说在鹰嘴崖那边,都是新挖的洞,没什么明显的路,不好找。”
春桃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过那边有棵歪脖子松树,特别显眼,老远就能看见,李老栓的窝棚就在松树旁边。但你们要注意,孟老三的人每天中午会去送饭,你们去的时候得躲着点,那些人都带着家伙,下手特别狠,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刘猛点点头,把手机收好,语气肯定地说:“我们会小心的。你现在赶紧收拾点东西,今晚我们就派人来接你和孩子去乡上,放心,绝对安全。”
春桃擦了擦眼泪,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带着一丝期待问:“真的能让他坐牢吗?我男人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一定能。” 刘猛语气非常肯定,“你别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等我们的消息就行。”
两人站起来准备走,春桃突然拉住肖华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愧疚:“上次我给你指错路,还冤枉你想强奸我,真的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孟老三的人当时就在后面盯着我,我不敢不照做……”
“没事,我理解,不怪你。”
肖华摇摇头,之前心里那点不快早就没了,现在只剩下对春桃的同情。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穿过村后那块空地的时候,正好看见路口棚子下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在打电话,声音不算大,但风一吹,断断续续能听到几句:“没异常,就两个讨水喝的,已经走了。”
刘猛和肖华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人肯定是孟老三派来盯梢的,不敢再多停留,加快脚步往村外走。
一出村子,就顺着田埂往乡上跑,生怕被人跟上。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但两人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全是找到线索的兴奋。
“这下有突破口了,李老栓肯定知道更多内情,说不定还能揪出孟老三背后的保护伞!”
肖华一边跑一边说,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嗯,但鹰嘴崖那边得特别小心,孟老三肯定在那守得很严,不能大意。”
刘猛皱着眉,脑子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我们先回乡上跟严乡长碰头,把情况跟他说清楚,再商量怎么找李老栓,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不然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风吹过光秃秃的农田,卷起地上的土渣子,打在裤腿上沙沙响。
两人的脚步声在田埂上嘎吱嘎吱响,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安水井村的老槐树,在傍晚的天色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看起来特别苍老。
而他们手机里存着的那段录音,就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正一点点刺破这片笼罩在村子上空的黑暗,朝着真相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