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的话语，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渊的一颗火种，虽微弱，却瞬间点燃了凝固的时空。
“鞘，便不能决定，刀斩向何方？”
这句反问，平淡，却蕴含着对原始魔神所揭示“真相”最彻底的反叛与否定！它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从存在意义与意志自由层面的，悍然宣战！
那庞大的魔神虚影，中央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收缩，如同被激怒的恒星核心，散发出更加冰冷、更加暴虐的波动。
周遭由纯粹黑暗凝聚的“地面”开始沸腾，插在魔神冢中的无数残破神兵发出更加凄厉的震颤，仿佛在恐惧，又像是在咆哮。
“愚妄！”
原始魔神的意志如同亿万座冰山崩塌，带着碾碎灵魂的威严轰然压下。
“鞘之存在，只为容刀！”
“刀之锋芒，自有其主！”
“汝之意志，于‘寂灭’面前，不过螳臂当车之幻梦！”
“认清汝之本质，履行汝之宿命——完美地承载吾，将这僵死的纪元，彻底归于虚无！”
随着它意志的咆哮，那股认知的洪流再次暴涨，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揭示，而是强制的灌输与同化！
更多、更清晰的画面强行涌入李不言的意识：
他看到了在无尽的纪元轮回中，那“寂灭”的锋芒曾无数次以不同的形式显现。
有时化作撕裂星河的剑光，有时成为埋葬文明的灾劫，有时则是终结某个强大个体存在的终极审判……
而其每一次显现，都必须有一个“鞘”作为载体。这些“鞘”，有的是惊才绝艳的修士，有的是天生地养的神物，甚至是一个文明集体意志的凝聚……
它们无一例外，最终都在承载“寂灭”锋芒的过程中，或被同化，或被榨干，或彻底崩碎，成为“寂灭”斩断旧纪元功绩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这就是“鞘”的宿命——为“刀”而生，因“刀”而亡。是辉煌的，也是悲哀的。是必要的，也是注定被牺牲的。
原始魔神的意志，正是要李不言认同这宿命，放弃那“可笑”的自我意志，心甘情愿地成为它——这古老“寂灭”意志化身——最完美的容器，助它完成对这最后一个纪元的终极“断灭”。
恐怖的宿命之力伴随着认知洪流，开始侵蚀李不言的混沌领域，试图瓦解他的道心，将他的自我意志磨灭，重塑成一个只知道“容纳”的、冰冷的“工具”。
李不言的混沌领域在宿命之力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甚至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在这浩如烟海的宿命信息与同化之力下崩溃。
他看到了无数前代“鞘”的结局，感受到了它们最终的无奈与湮灭。那沉重的、仿佛来自万古的宿命枷锁，正一点点地缠绕上他的灵魂，试图将他拖入那既定的、黑暗的轨迹。
放弃吧……
这就是你的命……
容纳它，归于虚无，这便是你存在的全部意义……
无尽的低语在他心湖中回荡，来自原始魔神，也来自那些沉沦的前代“鞘”残留的怨念。
然而，就在那宿命枷锁即将彻底合拢，他的自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将熄的刹那——
李不言猛然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之中，不再是迷茫或挣扎，而是燃烧起了两簇混沌色的火焰！那火焰，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疯狂交织的求知欲与征服欲！
“宿命？”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我一路行来，斩因果，断轮回，破秩序，立的便是‘我道由我’！”
“你所展示的，不过是……失败的‘鞘’！”
“它们的路，尽头是湮灭。”
“但我的路……”
他周身原本明灭不定的混沌气流，骤然稳定下来，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那气流不再是单纯的灰色，其中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的法则符文，有仙道的飘渺，有魔道的暴戾，有佛门的慈悲，更有凡尘烟火的温暖……包罗万有，演化大千！
“我的路，由我的意志开辟！”
“我的混沌，容得下万古宿命，亦……斩得断万古宿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不言非但没有抗拒那宿命之力的侵蚀，反而主动张开怀抱，将那股庞大的、试图同化他的宿命信息洪流，连同原始魔神那冰冷的意志，一并……纳入了自身的混沌领域之中！
“轰——！”
混沌领域内部，仿佛开天辟地！
那无尽的宿命信息，那前代“鞘”的怨念，那原始魔神的意志，在进入混沌的瞬间，便遭遇了最狂暴的分解与重炼！
混沌不再仅仅是包容，更展现出了其“磨灭”、“同化”、“重塑”的霸道一面！
李不言立于混沌中央，以自身坚定不移的“我道”为核心，强行将这些外来的、试图定义他的信息和意志，当作资粮，进行着疯狂的吞噬与消化！
他脸色依旧苍白，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这是意志与道心承受极限压力的表现。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一切的闪电！
他看到了，在那无尽的宿命碎片中，并非所有“鞘”都甘心沉沦。亦有惊才绝艳者，曾尝试反抗，曾试图掌控……
它们失败了，但它们失败的经验、它们反抗的意志碎片，此刻都成了李不言最宝贵的养分，让他对“鞘”与“刀”的关系，有了更深的理解。
“原来……‘鞘’的极限，并非由‘刀’决定……”
他于灵魂深处发出咆哮。
“而是由……‘我’来决定！”
混沌领域的旋转达到了极致，内部法则生灭，仿佛在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宇宙模型。那庞大的宿命洪流，竟被硬生生地遏制、减缓了侵蚀的速度！
原始魔神虚影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惊怒的波动。
“不可能！汝竟敢……吞噬宿命？！”
李不言抬起头，直视那两点猩红，尽管七窍之中已有细微的血丝渗出，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畅快与冰冷：
“宿命？”
“不过是……比较结实的资粮而已。”
“你的‘刀’很利……”
“但我的‘鞘’，”
“胃口更好！”
（第31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