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验证”的回响,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光怪陆离的时空通道中荡漾开去,随即被更多生灭的碎片所吞没。
然而,那股被李不言震开的冰冷意志并未远去,反而如同无形的向导,开始牵引着混沌领域,向着古道更深处、更核心的区域“流动”。
周遭的时空碎片不再是无序地冲撞,它们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排列、组合,仿佛在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通路,又像是在构筑某种仪式的场域。
那些映射着“现在”的碎片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古老、更加模糊、甚至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法则波动的景象。
李不言能感觉到,体内原初魔骨的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不再是欢愉或悲鸣,而是一种近乎颤栗的悸动,仿佛在期待,又像是在恐惧着最终的相遇。
他心神高度凝聚,混沌道基运转到极致,不仅是为了抵御可能存在的凶险,更是为了捕捉这条古道上流淌的、最本源的魔道真谛。
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不再是破碎的万花筒,所有的时空碎片如同受到召唤,向着一个中心点疯狂汇聚、坍缩,最终形成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一片无垠的、仿佛由最纯净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地面”。而在“地面”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宫殿”。
它并非由砖石筑成,而是由无数凝固的法则锁链、沉眠的星辰核心、以及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的森白骸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糅合、搭建而成。
宫殿的墙壁上,天然铭刻着比归源古道上所见更加古老、更加完整的魔神开天、星辰生灭的图腾,每一道刻痕都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原始道韵。
宫殿的大门,是两扇对开的、如同由亿万颗缩小了无数倍的暗红色恒星熔铸而成的巨门,此刻正紧闭着。
门缝之中,丝丝缕缕的暗红气息如同活物般逸出,带着灼热与毁灭的意蕴,仅仅是感知到,就让人魔魂刺痛。
而在宫殿之前,那片黑暗的“地面”上,插着无数兵器。有断裂的魔神战斧,有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滔天杀意的魔枪,有只剩下半截的骷髅法杖……
它们如同墓碑,寂静地矗立着,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持有者的强大与最终的陨落。这是一片……魔神冢。
李不言的混沌领域在这片空间边缘停下。他能感觉到,此地弥漫着一股沉重到极点的威压,仿佛整个魔界的重量都凝聚于此。
那冰冷的意志,正从宫殿深处,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缓缓脉动。
就在李不言驻足观察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的嗡鸣,仿佛自万古之前跨越时空传来,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质。
插在魔神冢中的无数残破神兵,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了悲鸣般的震颤,仿佛在迎接它们至高无上的君主。
那两扇由暗红恒星熔铸的宫殿巨门,表面流淌的光芒骤然炽盛!门缝中逸出的气息变得狂暴,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即将喷发。
紧接着,一个仿佛由亿万生灵的祈祷、咆哮、诅咒、以及星辰崩灭的巨响混合而成的低沉声音,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古老与威严,自宫殿深处,缓缓响起,直接烙印在李不言的心魂深处:
“悠悠万古,纪元沉浮……”
“见证起源者,寥寥。”
“承载终末者,唯吾。”
“外来之‘鞘’……”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又像是在品味这个称谓。
“汝,可知……何为‘寂灭’?”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宫殿巨门之前,那片纯粹的黑暗开始扭曲、汇聚,最终化作一道模糊不清、却顶天立地的庞大虚影。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撑开星宇的巨人,时而化为吞噬光明的黑洞,时而又散作弥漫一切的混沌雾气。
唯有虚影中央,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如同苏醒的太古双星,冰冷、无情,充满了俯瞰众生的漠然。
李不言凝视着那道凝聚的虚影,感受着那如同整个魔界历史重量压下的磅礴意志,他周身的混沌气流自主地加速旋转,发出低沉的呼啸,与这片空间的威压隐隐对抗。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
何为寂灭?他一路行来,以寂灭刀斩断因果、轮回,乃至仙凡枷锁。但此刻,面对这可能是“寂灭”力量源头的古老存在,他深知,对方所问的,绝非他以往理解的那个层面。
他回想起归源古道上看到的景象,那开天辟地的魔神,那陨落星辰的悲鸣,那仙界建立于神魔尸骸之上的冷酷……还有体内魔骨那复杂的悸动。
片刻的沉默后,李不言迎着那两点猩红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寂灭,非是终结。”
“而是……”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混沌气流缭绕,演化生灭。
“归于我之混沌的必要过程。”
他将自己对“寂灭”的理解,强行纳入了自身“混沌之道”的体系之内!这不是回答,而是宣告!是自身道路的彰显!
“呵……”
那庞大的虚影中,传来一声意味难明的低沉笑声,仿佛带着一丝嘲弄,又似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
两点猩红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两柄凿穿万古时空的利剑,死死钉在李不言身上。
“有趣的……答案。”
“但,”
“口舌之利,毫无意义。”
“让吾亲眼见证……”
“汝这‘鞘’,是否真能……容下这斩断纪元之锋芒!”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庞大的虚影猛地向前一压!
并非实质的攻击,而是一种纯粹“概念”上的碾压!
一股蕴含着“起源”、“终结”、“混乱”、“吞噬”等等无数终极法则意蕴的恐怖洪流,如同开闸的灭世洪水,朝着李不言的混沌领域,朝着他的道心,朝着他关于“寂灭”与“混沌”的认知,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这不是力量的比拼,这是……道争的开启!
是旧有“寂灭”概念源头,对新生“混沌”阐释者的……
终极验证!
(第30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