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
就在殿内气氛凝固到冰点之际,始作俑者萧朝安宝宝却似乎对大人们的僵硬毫无所觉。她啃了两下金镯子,发现啃不动,又被皇帝袖口上的龙纹刺绣吸引了,伸出小手去抓。
【唉,外公外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算了,不想了……好困啊,吃饱了就想睡觉……】
这句心声一出,仿佛解开了众人的定身法。
开元帝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恢复了平静。他不能在这里问,更不能当着儿子儿媳的面问。此事牵扯太大,必须暗中查证!
他将小孙女重新递给陆文卓,站起身,故作平静地说道:“朕还有政务处理。你们好生照看郡主,镇国公回京是大事,不可怠慢。”
他的目光在陆文卓的脸上一扫而过,那眼神深不见底,看得陆文卓心中又是一跳。
“儿臣(臣媳)恭送父皇。”
直到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萧澈才“砰”的一声关上殿门。陆文卓看着怀里已经开始犯困的女儿,和丈夫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两人极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陆文卓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入内室,将女儿轻柔地放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夫妻二人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萧澈这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抓住妻子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文卓!你听到了吗?朝安她……她提到了‘外公’!父皇还说他们马上就回京了!这……这可怎么办?父皇他……他刚才的表情……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陆文卓的脸色同样煞白,她紧紧攥着手心,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的……萧澈,我……我也担心父皇会起疑心。”
“是啊!”萧澈急得来回踱步,“镇国公夫妇马上就要回京了,太子妃是假千金,你才是真的……这件事我们本想从长计议,可现在朝安她……万一父皇真的听到了……”
“我担心的不是父皇。”陆文卓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强自镇定的清明,“父皇疑心再重,他也会去查证。我怕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萧澈一愣:“时间?什么时间?”
“我本来的计划是,”陆文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我们站稳脚跟,慢慢搜集太子妃当年被调换的证据。同时,想办法和镇国公夫妇建立私交,投其所好,让他们先对我们产生好感。等到时机成熟,证据确凿,我们再揭开真相,迎回我真正的家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可现在……他们突然回京了!在他们心里,沈云微才是他们疼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如果我们贸然直接上去怀疑说太子妃是假的千金,那在镇国公那边,看我们成什么了?会不会被想成是处心积虑、攀附权贵、陷害太子妃的奸诈小人!”
萧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他们不但不会认你,反而会……”
“他们只会拼命保护那个‘假千金’!”陆文卓的声音都在发颤,“到时候,我们不仅无法认亲,反而会彻底激怒镇国公府,把他们完全推向太子那边!那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萧澈六神无主。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陆文卓眼神一凛,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父皇说镇国公在寻书法真迹,那是送给父皇的寿礼。可我们若想在真相引爆前与他建立私交,就必须‘投其所好’——送他自己喜欢的东西!”
萧澈一愣:“他喜欢的东西?”
“没错!”陆文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记得传闻中,镇国公戎马一生,平生最爱收集的,便是天下的神兵利器,尤其是那些有名的古剑!”
“是……是啊。”萧澈也想了起来,“镇国公酷爱名剑,此事京中人人皆知。”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陆文卓握紧了拳头,“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一把绝世名剑!赶在他们入京后,由我们以瑞王府的名义,作为贺礼送上。这是我们唯一能在他对我们产生偏见前,与他私下建立交情、让他对我们产生好感的机会!”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后怕和凝重。
……
御书房内。
开元帝一回来,便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心腹暗卫统领。
“陛下。”
“去查一件事。”开元帝的声音冰冷,“不计一切代价,给朕查清楚……瑞王妃陆文卓的真正身世。”
暗卫统领心中一惊。
“尤其是,”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与镇国公府,到底有何渊源!”
“遵旨!”暗卫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开元帝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宫外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如果……如果陆文卓真的是镇国公的女儿,那现在的太子妃沈云微,又是谁?!
……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妃沈云微也刚刚收到了消息。
“娘娘,”心腹嬷嬷低声道,“国公爷和夫人已在归京途中,不日便到。”
沈云微正拿着一把小金剪,仔细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她闻言,手微微一顿,随即“咔嚓”一声,将一朵开得最盛的花剪了下来。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我们是否要在路上……”
“不必。”沈云微将那朵兰花丢在桌上,“在路上动手,万一留下痕迹,岂不打草惊蛇?他们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回京后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岂不很寻常?”
她拿起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剪刀上的汁液,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我要他们,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
东宫,书房。
与太子妃的杀机凛然不同,太子萧璟此刻也在思索着镇国公回京一事。
“镇国公沈凛……”他敲着桌案,眉头微蹙。
父皇对老四一家的态度越发诡异,册封“护国郡主”更是前所未闻,这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危机。他必须尽快巩固自己的势力,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
而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镇国公,无疑是重中之重。
“殿下,”一旁的幕僚低声道,“镇国公对您,一向是不亲近也不疏远,态度始终不温不火……”
“这正是本宫烦恼之处!”萧璟冷哼一声,“他沈凛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本宫身为太子,他却从不主动示好!如今父皇圣心难测,本宫必须让他彻底倒向我们这边!”
“那……殿下的意思是?”
“镇国公此番回京,一是为父皇贺寿,二是为探望他那个‘宝贝女儿’。寿礼他已备好,我们不好插手。但若想投其所好……”萧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本宫记得,他此生最爱的,便是古剑!”
幕僚眼睛一亮:“殿下英明!臣近日刚得到密报,传闻中消失了近百年的前朝第一名剑‘裂云’,似乎在江南一带重现天日!”
“裂云?!”萧璟猛地站起身来,“好!好!好!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剑弄到手!本宫要亲自将这把剑送到镇国公手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镇国公看到这把绝世名剑时那激动不已的模样。有了镇国公府的全力支持,他这个太子之位,才能真正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