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还站在原地，耳钉的温度没有完全散去。刚才那场哭戏的情绪还在身体里回荡，像一杯没喝完的温水，搁在胸口，不烫也不凉。
他抬手把蓝笔从口袋里拿出来，低头看了眼剧本。
下一场是mV结尾镜头，原本写着“两人背对背离开，渐行渐远”。现在这页被翻到了背面，一行新字压在旧台词上：“拥抱+吻戏，真实接触”。
他挑了下眉。
叶晚星补完妆回来，手里拿着手机，屏幕朝下，脚步比平时快半拍。她站到拍摄位置，没看导演，也没看摄像，只盯着剧本夹板上的修改单。
“改了。”她说，“加一段。”
导演搓着手，笑得有点僵：“是叶小姐提的……说情绪要收得更完整一点。前面都那么痛了，最后不能就这么走掉。”
顾临渊没说话，拿红笔在“吻戏”旁边画了个圈，又用黑笔写了个“？”，最后抽出蓝笔，在边上写下：“双手交握，目光交汇三秒”。
他把笔盖咬在嘴里，抬头问导演：“这个版本能传情达意吗？”
导演一愣：“可……叶小姐的意思是——”
“我知道她的意思。”顾临渊打断他，声音不高，但够清楚，“我只是在问，能不能达到效果。”
全场安静了一秒。
叶晚星终于转头看他。她右眼角的泪痣贴纸歪了，发丝蹭着脖颈，耳尖有一点红。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顾临渊笑了下，把蓝笔夹回胸前口袋，走到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准备了吗？”他问。
她点头。
灯光师调光，摄影机推进。录音组悄悄关掉了背景收音麦克风，只留领夹麦捕捉对话。
镜头就位。
顾临渊抬起手，不是去抱她，也不是靠近嘴唇，而是伸出手掌，掌心向上。
叶晚星看着那只手，睫毛颤了一下。
她慢慢把手放上去。
两人的手指还没碰到，呼吸节奏已经变了。
顾临渊低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红色是契约，蓝色是真心，叶小姐选哪个？”
她猛地抬头，眼神晃了一下。
他嘴角还挂着笑，可眼神很稳，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反应。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指轻轻扣进他的掌心。
镜头里，两只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对方瞳孔里的光，却没有再进一步。
导演盯着监视器，咽了口唾沫。
“这个……可以。”他说，“情绪到位了，比亲嘴还狠。”
他没喊cut。
摄影机继续录着，两人都没松手。
叶晚星垂下眼，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谁要跟你真心。”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改回去？”他反问，“直接说‘不行’，不就行了？”
她抬眼瞪他。
他反而笑出声：“你看，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在演给别人看。”
她咬唇，想抽手。
他却不放。
“别动。”他低声说，“镜头还开着。”
她僵住。
五秒后，导演终于喊：“过！这条过了！”
两人同时松手。
叶晚星立刻往后退一步，低头整理袖口，动作有点急。她拿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顾临渊却叫住她：“等等。”
她停步，没回头。
“你手机屏保换了。”他说，“以前是演唱会后台，现在是片场监控截图？”
她肩膀抖了一下。
没说话，快步走了。
顾临渊站在原地没动。他把蓝笔又掏出来，在剧本上划掉“吻戏”两个字，写下：“试探失败，但有效”。
他笑了笑，心想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会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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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里，林语柔盯着屏幕，手里的咖啡杯越攥越紧。
她亲眼看着顾临渊掏出蓝笔，在剧本上写字。那个动作太熟悉了。三个月前，她在教室外偷看他记笔记，就是这支笔。后来她趁他不在，偷偷拿走，藏在自己化妆镜后面，每天晚上拿出来看一眼。
现在它出现在叶晚星的片场，被他随意夹在胸口口袋，像一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东西。
她盯着屏幕上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们靠得那么近，听着那句“红色是契约，蓝色是真心”，喉咙像是被人掐住。
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声音：“重放一遍刚才那段。”
画面倒带。
她看到顾临渊低头说话时的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她猛地站起来，手一挥，咖啡杯砸在控制台上。
“啪”的一声，屏幕被溅湿，画面模糊了一半。
操作员吓了一跳：“林姐？”
“关了！”她吼，“全部关了！今天不许存任何备份！这段不准导出！不准上传！不准剪辑！”
操作员不敢说话，默默按了暂停。
林语柔喘着气，指甲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顾临渊的手，叶晚星的脸，还有那支蓝笔。
她突然冷笑一声。
“你以为改个动作就能躲过去？”她低声说，“我让全网都知道你们有多亲密。”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群聊，输入一行字：“准备素材包，标题就叫《顶流深夜密会，契约夫妻真实关系曝光》。”
发送。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重新看向屏幕。
画面还停在两人松手的瞬间。
她盯着顾临渊的侧脸，声音轻得像耳语：“你永远不知道，谁在替你记录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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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外，风开始变大。
工作人员忙着收拾设备，没人敢大声说话。刚才那一幕太奇怪了，明明没亲也没吵，可空气像是被烧过一遍。
导演抱着剧本走过顾临渊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是不是早知道她会提这个要求？”
顾临渊正在收三色笔，闻言抬眼：“她昨晚发了三条微博，都是分手剧情的mV。今天突然改戏，不奇怪。”
“可你怎么敢改她的设计？万一她发脾气呢？”
“她不会。”顾临渊把笔放进外套内袋，“她要是真想炒绯闻，就不会只改这一场。她是在试探我。”
导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顾临渊拍拍他肩膀：“放心，我没让她难堪，她也没让我越界。这种戏，点到为止才有味道。”
他说完往前走。
路过灯光架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架子角落，有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主拍摄区，红灯微闪。
他没停下，也没抬头，只是把左手插进裤兜，拇指轻轻按了一下耳钉。
三秒后，耳钉恢复常温。
他继续往前走，像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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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晚星在走廊尽头等他。
她靠在墙边，手机握在手里，屏幕亮着。
“你故意的。”她一开口就说。
顾临渊站定：“哪一段？”
“全部。”她说，“从改剧本到那句话，再到最后不松手。你明明可以拒绝，为什么要顺着演？”
“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他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皱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他走近一步，“你要么彻底撕破脸，要么就别玩这种暧昧测试。我又不是你的实验品。”
她盯着他，呼吸变快。
“那你告诉我。”她忽然问，“如果你选，你是要契约，还是要真心？”
他没立刻回答。
远处传来收工的呼喊声，有人在搬灯架，脚步杂乱。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我现在给的答案，你也不会信。”
她抿唇。
他转身要走。
她突然说：“下周还有两场戏。”
他停下。
“一场是雨中告白。”她说，“一场是机场告别。导演说，情绪要更浓一点。”
他回头：“怎么个浓法？”
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你自己猜。”
说完，她转身走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远。
顾临渊站在原地，没动。
他摸出蓝笔，在手心写了三个字：别上当。
然后他把笔收回口袋，往片场走回去。
灯光还没全关，主布景区还亮着一圈边缘光。
他走到刚才拍摄的位置，低头看了看地面。
那里有一滴水渍，是他刚才擦头发时留下的。
他蹲下，用指尖碰了下水痕。
湿的。
他抬头，看向监控室的方向。
玻璃反着光，看不清里面。
但他知道，有人正看着这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对着镜头，他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下次，换个角度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