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顾临渊站在台阶上，湿透的卫衣贴在身上，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包扎，也没擦脸上的雨水。三色笔记的残页被他攥在手里，纸边已经泡烂，红笔字迹晕成一团。
他抬脚往前走。
发布会现场就在前面。灯光刺眼，闪光灯噼里啪啪地闪，像一排排快门枪口对准他。
没人拦他。
他知道吴伯已经清过场。警方那边也打了招呼。这场发布会不是谁召来的，是他自己发消息说“有事要讲”。
记者们等了快一个小时。
现在人来了，却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顾临渊走到台前，把那份协议拍在桌上。
纸张展开，红笔批注清晰可见。
“第七条：双方无情感义务。”
“第十条：终止条件为一方公开承认。”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这两行字，然后抬头看人群。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
“顾同学！这是你和叶晚星的婚姻协议？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网上早就传疯了，你是不是借她的名气炒作？”
“她知道你是顾氏集团继承人吗？这到底是商业联姻还是感情骗局？”
问题一个接一个，声音越来越大。
顾临渊听着，面无表情。这些话他早听过太多遍。从校园论坛到热搜词条，从匿名帖子到营销号剪辑视频，全都在说他靠女人上位，说叶晚星被利用。
他不在乎他们信不信。
他在乎的是节奏。
对方想用舆论压死他，他就把舆论炸开。
让所有人都看见真相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侧门开了。
叶晚星走了进来。
她没穿舞台装，也没化妆。红棕卷发有些乱，脸上带着疲惫。但她走得很快，脚步很稳。
全场安静了一秒。
她走到顾临渊身边，站定。
然后伸手，拉下卫衣拉链。
金属链坠垂下来。
黑色编织绳，中间挂着一块扁平金属片，表面刻着极细的电路纹路。
是防弹项链。
也是信号屏蔽器。
更是那天暴雨夜里，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保命东西。
她没说话。
但这个动作比任何声明都响。
记者群中有人低声嘀咕：“这玩意儿……是真货吧？”
“听说高端安保设备才配这种模块……”
“她要是真被盯上过，那这事就不只是合约那么简单了。”
闪光灯还在闪，但节奏变了。
不再是猎奇式的围攻，而是开始聚焦细节——项链的位置、链子的磨损痕迹、她手腕内侧隐约可见的擦伤。
这些都是真实的。
骗不了人。
顾临渊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动了一下。
他知道风向变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没拿出来，但手指已经摸到了屏幕。
是谢云舟。
加密信息。
【尸体胃部发现半张烧焦照片，背面有你母亲签名笔迹。dNA初比成功，非亲属。】
他的手指顿住。
母亲的笔迹？
不是伪造。
也不是模仿。
是真的。
可dNA比对结果却是“非亲属”？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样本错了。
要么就是……
这个世界上，有个和他母亲关系密切、却不在家族血缘谱系里的人。
而这个人，可能吞下了这张照片。
也可能，是被人塞进去的。
他锁屏，把手机放回口袋。
脸上没露出一点异样。
但眼神变了。
之前的冷静是伪装的盾牌。
现在的决绝是真实的刀锋。
他重新看向记者群。
“你们想知道我们为什么签这份协议？”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全场听清了，“好。我说。”
人群瞬间安静。
“因为有人想杀她。”
他说得直接。
没有铺垫，没有修饰。
“钢索断裂不是意外。实验室爆炸不是故障。她收到的恐吓信也不是粉丝发疯。这些都是真的。有人在系统性地清除她存在的证据。”
有人举手提问：“那你呢？你图什么？”
“我图活命。”他说，“我爸的公司最近三个月换了七次安保主管。我妈十年前死的时候，病历被人动过手脚。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澄清绯闻，是告诉某些人——别再装看不见了。”
“你们可以继续写‘校草娶顶流’这种标题。”
“也可以继续剪‘牵手片段’当证据。”
“但下次动手之前，记得查查自己背后有没有人递刀。”
他说完，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看向叶晚星。
她迎着他目光，轻轻点头。
两人没说话。
但站姿已经说明一切。
不是夫妻秀恩爱。
也不是联手炒热度。
是并肩作战的两个人，在同一阵线上。
记者中有人开始低头敲键盘。
有人悄悄打开直播镜头。
更多人盯着那条项链，反复拍照。
就在这时，顾临渊口袋又震了一下。
还是谢云舟。
【法医组确认死者身份：陈默。体内检出双重变声芯片与微型追踪器。死亡时间在你离开仓库前十分钟。有人在他死后动过尸体。】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陈默死了？
而且是在他走后十分钟？
那监控中断是谁干的？
上传失败是因为手机没电？
还是有人远程切断了信号？
他猛地想起唐小满最后那条没发完的消息。
“我查到了陈默的真实身份他是——”
后面没了。
发送失败。
现在人死了。
线索断了？
不一定。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三色笔记。
红笔那页还沾着灰烬。
上面有他随手记下的几个字母：
c.m.
cm。
程野的球衣号码。
林语柔指甲上的缩写。
周慕白办公室挂画角落的签名。
还有陈默。
陈默。
cm。
他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
也很冷。
原来这么早就埋好了线。
他抬头，看向门外。
雨还在下。
地面积水映着灯光，像碎掉的玻璃。
他没动。
叶晚星也没走。
两人就站在聚光灯下，像是等着什么。
手机又震。
这次是陌生号码。
一条图片自动下载。
画面模糊，像是偷拍。
一间密室。
墙上贴满照片。
全是他的。
从高中到现在。
每一张都被红线连起来。
指向中央三个字：
**清 除 计 划**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目标变更：新增苏璃】
他的手指收紧。
指节发白。
苏璃？
为什么是她？
她做了什么？
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他猛地转身，就要往外走。
叶晚星一把拉住他手腕。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他看着她，“但我必须去。”
“那就带上这个。”她摘下项链，塞进他手里，“它能挡住一次强电磁脉冲。你要是遇到埋伏，至少能撑到支援来。”
他没推辞，接过项链塞进口袋。
然后走向门口。
记者们想追，被保安拦住。
他推开玻璃门，冷风夹着雨扑进来。
湿冷空气打在脸上。
他一步踏出去。
积水溅起。
手机还在震。
新消息弹出。
【定位已共享。她在家。窗没关。】
他加快脚步。
拐角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
车灯没亮。
引擎声很轻。
他看了一眼。
没停下。
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
他的衣服全湿了。
口袋里的项链贴着皮肤，有点凉。
手机屏幕亮着。
地图上的红点一动不动。
突然。
红点消失了。
他停下。
盯着屏幕。
三秒后。
红点重新出现。
位置变了。
不在家里。
在医学院地下实验室。
那是谢云舟做解剖的地方。
也是他母亲最后待过的科室。
他转身就往回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
雨砸在脸上。
他一边跑一边拨电话。
没人接。
再打。
通了。
对面是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