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中,远山如黛,近处的稻田还挂着露珠。孟淑兰的灵堂设在她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里,白色的挽联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江亦谦一身黑色西装,站在灵堂前迎接前来吊唁的亲友。他的背挺得笔直,但眼底的红肿泄露了彻夜未眠的痕迹。苏知予穿着素黑色连衣裙,默默地站在他身侧,每当有客人上前慰问,她便轻轻递上茶水,或是代为收下花圈。
亦谦,节哀。秦泽宇带着公司员工前来,郑重地在灵前鞠躬,伯母是个坚强的人,她一定希望你能振作。
江亦谦微微点头:谢谢你能来。
温景然陪着几位长辈走进来,看到江亦谦憔悴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事都安排妥当了,你别太操心。
苏知予注意到江亦谦的腿有些发抖,悄悄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温景然看在眼里,他朝苏知予投去感激的目光。
村里的大婶们自发前来帮忙,在院子里支起大锅,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斋饭。她们看着苏知予忙前忙后的身影,小声议论着:这姑娘真不错,淑兰临走前能得这么个媳妇,也是福气。
中午时分,葬礼正式开始。江亦谦作为独子,捧着母亲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苏知予紧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孟淑兰最爱的白菊。
山路崎岖,江亦谦的腿伤未愈,走得很吃力。苏知予不时伸手扶他一把,两人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随时能够照应。
下葬时,天空飘起细雨。江亦谦看着母亲的棺木缓缓落入墓穴,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跪在泥泞的地上。苏知予撑着黑伞站在他身后,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妈...江亦谦的声音破碎,儿子不孝...
苏知予蹲下身,将伞全部倾向他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
葬礼结束后,大部分亲友陆续离开。江亦谦却站在墓前不愿离去。
我想留下来陪妈三天。他对苏知予说,这是老家的规矩,儿子要为母亲守灵。
苏知予点点头:我陪你。
老屋久未住人,处处透着凉意。苏知予简单收拾出两个房间,又去村里小卖部买了些生活用品。江亦谦坐在母亲生前常坐的藤椅上,望着窗外的稻田出神。
喝点热水吧。苏知予递过茶杯,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江亦谦接过茶杯,指尖冰凉:小时候,我妈总坐在这里看我写作业。夏天的时候,她会摇着蒲扇给我扇风...
苏知予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安静地听着。
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考上大学那天,她哭了整整一夜,说是终于对得起我爸了...江亦谦的声音哽咽,可我还没让她享几天福...
苏知予轻轻握住他的手:妈知道的。她临走前跟我说,你是她最大的骄傲。
夜深了,江亦谦执意要在灵堂守夜。苏知予陪他一起,在孟淑兰的遗像前点起长明灯。
你去睡吧,江亦谦对她说,累了一天了。
苏知予摇摇头:我不累。
两人并排坐在蒲团上,听着屋外的虫鸣。偶尔有夜风穿过堂屋,烛火便轻轻摇曳。
小时候我怕黑,妈就整夜点着灯陪我。江亦谦望着跳动的烛火,她说,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苏知予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妈说得对。
后半夜,江亦谦终于支撑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苏知予轻手轻脚地取来毯子给他盖上,自己则继续守着长明灯。
天快亮时,江亦谦惊醒,发现苏知予还在烛台前坐着,细心地修剪着烛芯。
你一夜没睡?他心疼地问。
苏知予微微一笑:我想让妈看见,这盏灯一直亮着。
第二天,村里的大婶送来早饭,看见苏知予眼下的青黑,忍不住对江亦谦说:你这媳妇真是难得,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江亦谦看着正在为他盛粥的苏知予,轻轻点头:我会的。
守灵的第三天,下起了倾盆大雨。老屋有些漏雨,苏知予忙着用盆接水,江亦谦则爬上屋顶临时修补。
你的腿不能沾水!苏知予在下面着急地喊。
没事,江亦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是我妈的家,我得替她守好。
傍晚雨停时,两人都浑身湿透。苏知予烧了热水,催促江亦谦先去洗澡。等他洗完出来,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姜汤和热饭。
都是村里婶子送来的,苏知予说,快趁热吃。
江亦谦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心中一痛:你也去换身干衣服吧,别感冒了。
夜深人静时,江亦谦突然说:知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几天。
苏知予轻轻靠在他肩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相互扶持。
最后一夜守灵,江亦谦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他对着母亲的遗像轻声诉说这些年的经历,说到创业的艰辛,说到遇见知予的幸运,说到对未来的打算。
苏知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往香炉里添一炷香。
天亮时分,江亦谦在母亲灵前郑重磕了三个头:妈,您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生活,照顾好知予。
离开清溪村时,朝阳正好。江亦谦回头望了望老屋,轻声说:等以后,我们常回来看看。
苏知予握紧他的手:好,我们带爸爸一起来。
车子驶出村口,后视镜里,老屋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中。但那份温暖的爱与陪伴,却永远留在了他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