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打破寂静。孟淑兰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奇异的平静。江亦谦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消逝的生命。
妈,您再坚持一下,医生说...江亦谦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孟淑兰缓缓睁开眼,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却依然努力聚焦在儿子脸上。她用尽最后力气,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泛黄的信封。
亦谦...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这个...给你...
江亦谦接过信封,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认得这个信封,是母亲一直珍藏的,里面装着父亲生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知予...孟淑兰转向一直默默守在床尾的苏知予,过来...
苏知予快步上前,在病床另一边跪下,握住孟淑兰冰凉的手:妈,我在这里。
孟淑兰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好孩子...以后...亦谦就交给你了...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和护士迅速冲进病房进行抢救,江亦谦和苏知予被请到走廊上等候。
漫长的二十分钟后,主治医生走出病房,沉重地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江亦谦僵在原地,手中的信封飘落在地。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被压抑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七岁那年发烧,母亲背着他走了三里路去诊所;初中时被同学嘲笑没有父亲,母亲连夜缝制新书包给他;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母亲高兴得哭了一整夜;创业失败时,母亲拿出全部积蓄支持他重新开始...
亦谦...苏知予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声音哽咽,想哭就哭出来吧...
江亦谦猛地抱住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放声痛哭。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也灼痛了她的心。
护士将孟淑兰的遗物整理好交给他们,其中有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苏知予翻开第一页,发现是孟淑兰最近写下的遗书。
亦谦,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予是个好姑娘,妈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你好。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别再为过去的事纠结。妈在天上祝福你们...
字迹有些歪斜,显然是在病重时写下的。江亦谦读完遗书,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想起母亲最后日子里,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和知予,原来早就悄悄写下了这些话。
妈到最后...都在为我们操心...江亦谦的声音沙哑。
苏知予轻轻擦去他的泪水:我们要好好的,才能让妈放心。
接下来的三天,江亦谦几乎一言不发,默默地处理着母亲的后事。苏知予始终陪在他身边,帮他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打理各项琐事。就连苏知然也请了假,主动帮忙处理杂务。
葬礼前一晚,江亦谦独自坐在母亲的房间里,翻看着老相册。照片上的母亲年轻美丽,笑容灿烂,完全不像后来那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爸走后,妈就再也没买过新衣服...江亦谦轻抚着一张黑白照片,她总说要把钱省下来给我读书...
苏知予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听他诉说。这是她第一次听江亦谦详细说起童年往事,每一个故事都让她更加心疼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
妈最喜欢你送的那条围巾。江亦谦突然说,去年冬天一直围着,逢人就说这是未来儿媳送的。
苏知予的眼泪终于落下:我应该早点去看她的...
江亦谦握住她的手,最后这段时间,你陪在她身边,她很高兴。
第二天清晨,葬礼在清溪村举行。孟淑兰生前人缘很好,前来送行的乡亲挤满了小院。江亦谦穿着黑色西装,站在母亲的灵前,接受着众人的慰问。
当棺木即将合上时,江亦谦突然上前,将那个泛黄的信封轻轻放在母亲胸前。
他低声说,带着爸的信走吧...来世,一定要幸福...
苏知予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场景,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上前一步,将一束洁白的菊花放在棺木上,轻声说: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亦谦的。
葬礼结束后,江亦谦站在母亲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亦谦,苏知予轻声唤他,该回去了。
江亦谦转过身,眼睛红肿,却带着一种释然:妈终于能和爸团聚了。
回城的车上,江亦谦一直望着窗外。在经过一片麦田时,他突然开口:妈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成家立业。现在...至少完成了一半。
苏知予轻轻靠在他肩上:等爸爸出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江亦谦微微一怔,随即紧紧握住她的手:
夜色渐深,两人回到青枫巷的老房子。苏知予下厨做了简单的晚餐,江亦谦吃得很少,但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明天开始,他放下筷子,我要振作起来。妈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消沉。
苏知予欣慰地点头:我陪你。
临睡前,江亦谦再次翻开母亲的遗书,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温暖的嘱托。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只有悲伤,更多了一份坚定。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这个经历失去的夜晚。江亦谦知道,从明天开始,他要带着母亲的爱与祝福,继续向前走。
而苏知予就在他身边,就像母亲期望的那样,给他温暖和力量。这个夜晚虽然悲伤,却也孕育着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