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踩着傍晚金粉般的斜阳,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红发泛着柔和的光晕。
胸腔深处,残存的战斗激愤正缓缓沉淀,仿佛沉重的铅块落于无形之杯底。
他步履略显踉跄,脚步停在珠世宅邸主厅那古朴厚重的木门前,目光恰好落在门边那排矮矮的木架上。
“对了…”他自言自语般低语出声,如同从一片迷蒙的薄雾里抽出了一根清晰的丝线。
“刚刚和手球鬼、箭头鬼战斗之前,雪烛先生好像特意问过我…”他停了下来,努力回想雪烛当时带着一丝好奇、又有些莫名固执的表情,“问珠世小姐为什么要单独见他?”
“珠世小姐?”炭治郎抬起头,目光落在正安静站在厅堂另一端整理纸笺的珠世身上。
这个名字仿佛触动了一根生锈的琴弦。
珠世那原本宛如冰雕般沉静凝固的纤细背影蓦地僵住。
而她那正抚平一张泛黄药方的手,像是瞬间被极寒冻结——指节清晰可见地绷紧,薄薄的皮肤下显出苍白的色泽。
良久,那份紧绷感才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冰面承受不住无形的重压。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那张永远温雅而克制的脸上,此时却像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
眼底深处,一种炭治郎前所未见的惊慌与苦涩正极力地搅动翻涌,勉强被一层脆弱的水光覆住,可那水光却摇摇欲坠。
“这个…”她的唇开合,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过龟裂的地面,“雪烛先生…他问了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似乎极其微弱,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炭治郎君,” 她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凝滞着难以挣脱的分量,“拜托你…请不要告诉他,好吗?”
炭治郎看着她眼中那片极力控制的波澜,那几乎要碎裂的水光清晰地诉说着无法言说的隐痛。
他下意识地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是…可以…珠世小姐。”
珠世的目光并未立刻收回,仿佛透过眼前这柱廊、这庭院,望向了某个早已湮没在时光尘埃深处的角落。
那份沉静悄然破碎,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撕裂般痛楚的怀念取代。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指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悬空描摹,如同隔着悠长岁月的薄纱,触碰一张早已不复存在的脸庞。
“他的脸…” 她的话语轻若耳语,却沉重得像是坠着无形的铅块,砸在这弥漫着药香的安静空气里,连窗角斜射入屋的光尘都为之一顿,“…那孩子…当年被我亲手扼断呼吸的那孩子……和雪烛他…简直…一模一样。”
闻言,炭治郎瞳孔巨颤!
狭小的药材储藏室里,日光艰难地爬过窗棂上细密的窗纸筛孔,筛下无数浮动的光斑。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而熟悉的尘埃,常年被浓烈的药香浸染,干燥,又带着点微苦的陈涩气味。
蝴蝶忍背对着雪烛,纤瘦的身影在靠墙的多排药架间灵敏地移动。
她指尖动作干净利落,将刚刚点验完毕的药材依次放入标注着不同名称的格屉里,偶尔停下调整一下某个微微歪斜的小瓶子。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她惯有的、近乎苛刻的精准。
“嗯嗯,做的很好哦,雪烛。”她的声音从药架深处传来,轻松明快,带着点褒奖的味道。
“我好歹也是柱。”雪烛靠窗歪在木椅上,被那哄小孩子的语气激起一丝无语,“这点小事再办砸,干脆连人带刀一起跳进水塘里算了。”
忍恰好放好一个细颈瓶,转过身。她背靠着高大结实的乌木药柜,抬手掩唇,低低笑出声。
那双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笑意如水波在眼底漾开,漾出窗外摇曳的光影。
“那么,”她放下手,笑容瞬间转了个弯,变得平静,甚至带着点让人心头一凛的专注,“来算算我刚刚在工作时,你捉弄我的事吧。”
雪烛眼皮微微一跳,本能地挺直了刚刚松懈的背脊。
“我靠!”他声音里带了点不可思议的惊讶,“忍大人日理万机,连这种小事都专门记个小本本?”
忍朝他踱近两步,紫色的眼睛里笑意更胜。
“当然。”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我正认真核对药名、分门别类……然后你用根什么该死的小手,从侧面……”她声音里的那点寒意更明显了,目光虚虚落在他还倚靠着的小桌上,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罪证,“戳我的腰,一会儿又戳我的脚,戳了右边还不够,左边也得来一下……对不对?雪烛君?”
“啊哈哈,这您就记错了!”雪烛突然站起来,脸上漾开灿烂又欠揍的笑容,试图用动作打破这凝滞的空气,他绕过碍事的椅子,朝着忍的方向走近,试图掌控节奏,“忍大人那么忙,一定是眼花了?或者——嗯,”
忍额头青筋暴起,冲向雪烛,只不过,下一秒,天旋地转。
呀——放开!蝴蝶忍被制住要害,羞恼地扭动却挣不开桎梏,药杵从桌上滚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恰在此时——
忍小姐!富冈先生送来了... 神崎葵抱着药筐愣在门口。
榻榻米上,平日威严的虫柱此刻发髻凌乱,和服腰带松散,被雪烛单手扣住双腕压在身下。
少年另一只手甚至还停在忍敏感的腰侧,指尖残留着恶作剧的温度。
注意到小葵时,雪烛和蝴蝶忍的动作瞬间凝固,忍脸上血色尽褪,又迅速涨红到耳尖。
雪烛触电般松开手,但已经晚了。
打扰了!小葵猛地鞠躬,筐里草药撒了一半,她几乎是摔上门逃走的,木门晃动的吱呀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静默如冰冷的湖水漫过房间。
忍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松的衣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冰刃刮骨的寒意。
雪烛君, 她甚至没有回头,声音甜得像浸了毒的蜜,知道吗?你现在有十秒钟选择一种死法。
少年盯着门缝下透出的光斑,喉咙发紧。
“呃...”
方才滚落在地的药杵不知何时被忍握在手中,显然,要凿他了。
听我解释!是你说要算账我才... 雪烛急退两步,脊背撞上药柜,瓶罐哗啦作响。
忍终于转过身,脸上浮着完美无缺的笑容,眼底却一丝光亮也无。
她缓步逼近,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放大,所以是怪我喽?怪我让神崎葵看见她尊敬的柱,被按在地上求饶?
药杵尖端的蓝光随着她手腕轻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还是怪我没告诉过你—— 她突然提速,药杵挟风往雪烛腰子扎去。
雪烛偏头急闪,药杵擦着腰侧钉入身后药柜,入木三分。
木屑纷飞间,一缕断发飘然落地。
少年甚至能闻到杵尖散发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甜香。
麻了!
雪烛真的麻了,我靠来真的啊?
——我最讨厌两件事。忍的声音贴着他耳际响起,温热气息拂过惊起一片寒栗,第一件是被人捉弄,雪烛君当然没关系,这是特别的权利,但是...
冰凉的手指抵上他突突跳动的颈侧脉搏,指甲刺入皮肤些许,第二件...
是被人看见输的样子。
窗外巡逻队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忍收手后退一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换上一副温和可靠的表情。
收声。她低语,瞬间拉开一个得体又疏远的距离,仿佛刚才的致命交锋从未发生。
当脚步声远去,忍脸上的表情再次冻结。
握紧拿着药杵追赶着雪烛,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生气,只是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