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仙姬离去后,战场陷入短暂的寂静。月光余辉渐消,晨光重新洒落,但空气中仍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威压。
“呼……” 永远第一个跌坐在地,菊十文字“哐当”一声倒在身侧。她银发散乱,汗水浸湿额发,刚才直面凌月仙姬时的紧绷感此刻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脱力与茫然。“那位……奶奶,说话的方式真让人喘不过气。”
诸叶收起弓箭,擦了擦脸上的灰,心有余悸地点头:“明明是在夸我们‘没辱没西国威名’,可听起来就像在说‘勉强及格’似的。而且她看景月叔的眼神……好复杂。” 她偷偷瞄向景月。
刹那默默收刀入鞘,走到永远身边,递过水囊。她的目光却落在景月脸上,欲言又止。
景月伫立原地,望着凌月仙姬消失的方向,金瞳深处情绪翻涌。七实悄无声息地靠近,平板屏幕上数据流平稳下来。“凌月仙姬的能量反应已完全消失。空间波动恢复正常。建议:进行团队状态评估与战后复盘。”
“她……真是我们的奶奶?”永远终于忍不住,看向景月,“景月叔叔,你和她……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她说‘夫君的血脉’,是指我们的爷爷犬大将对吗?可她对你的态度……”
景月收回目光,转身面对三位少女。他脸上已恢复平日的沉静,但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疲惫。“是。凌月仙姬陛下,是杀生丸与我的生母,亦是你们的祖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至于她的态度……”
他席地而坐,示意三人也坐下。七实安静地立于他侧后方,开始记录。
“凌月仙姬陛下,首先是西国的统治者,其次才是母亲、祖母。”景月缓缓道,“她的思维模式与寻常亲情不同。方才的一切——威压、审视、点评,乃至最后的‘许可’,皆是评估。”
“评估?”刹那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评估价值,评估潜力,评估……是否值得她投注目光与资源。”景月直视着三人,“她言‘模样周正,未辱没西国颜面’,实则是认可了你们的基础与血脉纯度。言‘修为粗浅得令人发笑’,是指出你们距真正独当一面,尚需磨砺。她看穿了我们所有人的状态,包括我。”
他看向永远:“永远,她点出你妖力控制尚有瑕疵,心性易躁。”看向刹那:“刹那,她看出你心防过重,对自身血脉仍有排斥。”看向诸叶:“诸叶,她道你灵妖之力未臻调和,前路混沌。”
三人凛然。凌月仙姬那看似随意的一瞥,竟将她们看得如此透彻。
“那……她说‘斗牙王血脉一脉相承’,是在嘲讽吗?”诸叶小声问。
景月摇头,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复杂的弧度:“是嘲讽,亦是……确认。她在确认,我是否也走上了与父亲、兄长相似的道路。”他目光扫过七实,“在她眼中,选择与人类并肩而行,似是斗牙王血脉难以摆脱的‘宿命’。她提及是露的暴怒,自身却以戏谑口吻说出,实则是以她独有的方式,表达了某种程度的……‘意料之中’甚至‘有趣’。”
永远皱眉:“这算什么表达方式?”
“属于凌月仙姬的方式。”景月道,“她不会直白表露关切。赐下‘可来云上城寻我’的许可,已是极大的认可。但‘前提是你们能找到路’,则是设下的第一道考题。云上城乃西国核心,隐匿于时空裂隙,若无足够实力与悟性,连门径都无从窥见。”
刹那沉默片刻,开口:“她在教你,也在教我们。用她的方式。”
景月颔首:“不错。王者之道,首先在于自知与自强。她不会手把手牵引,只会指出方向,设下关卡。通不过,便说明仅止于此。”他目光扫过三人,“她今日现身,其一为确认我的存在与立场;其二,便是看看你们——西国血脉的第三代,究竟是何成色。”
诸叶恍然:“所以,她其实……是承认了我们?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可以这么理解。”景月站起身,“但她给的并非庇护,而是资格。通往更高处的资格,需要你们自己挣来。”
他望向远方,声音沉静下来:“今日之战,你们都做得很好。面对是露分身,配合渐有章法。面对凌月仙姬,虽被威压所慑,却未失战意与清明。但,这还远远不够。”
“麒麟丸与其姐是露,所图非小。她们的力量、对时空的干涉、对血脉的执念,皆非寻常妖怪可比。凌月仙姬陛下虽未明言,但她既提及‘西国的规矩’与‘莫堕父辈威名’,便是将一份责任,压在了你们肩上。”
永远握紧拳头,眼中火焰重燃:“我明白了!变强,然后堂堂正正走进那个什么云上城给她看!”
刹那点头,眼神坚定。诸叶也咧嘴一笑:“听起来很有挑战性嘛!”
“在那之前,”景月话锋一转,“我们需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威胁。七实。”
“在。”七实上前一步,调出数据面板,“根据持续监测,是露退走时残留的空间波动存在异常‘回响’。同时,时代树周边检测到微弱但持续增长的‘异质概念污染’,能量特征与战国时代妖力、灵气均不相同,初步判定为跨时空渗透。”
“概念污染?”刹那疑问。
“可以理解为,某种不属于此世法则的‘意念’或‘规则’,正在尝试侵蚀现实。”景月解释,“七实,具体分析。”
“是。”七实将数据投射到空中,形成复杂的能量频谱图,“污染源指向一个高维坐标,初步解析其核心概念为——‘吞噬与毁灭的妖刀·丛云牙’。但请注意,此‘丛云牙’概念并非指向本世界犬大将曾封印的实体,而是另一个时空位面中,承载相似‘凶暴吞噬’概念的造物或现象,其力量正通过某种媒介,向本世界渗透。”
“另一个世界?”诸叶瞪大眼睛。
“准确说,是一个与本世界存在微弱联结的‘次级位面’。”七实补充,“联结点位于时代树根系延伸的某个时空薄弱处。污染浓度虽低,但持续增长,预测将在七十二个时辰后达到临界点,可能引发小范围现实扭曲或吸引更强大的跨界存在。”
景月沉吟:“丛云牙……父亲曾亲手封印的邪刀,其‘吞噬万物’的凶性竟在彼界亦有映照。是露此次来袭,或许并非偶然,她的力量属性与空间操控,可能无意中加剧了这时空薄弱点的波动,引来了彼界的‘注视’。”
他看向夜叉姬三人:“情况已明。我们需主动出击,在污染爆发前,找到并切断联结,净化彼端的概念源头。此去异界,危险未知,规则可能迥异。你们,可愿随我一行?”
永远、刹那、诸叶对视一眼,齐声道:“当然!”
“很好。”景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七实,锁定坐标,计算最佳介入点与回归锚点。我们需要一个污染显化、易于定位,但又不过早卷入彼界深层纷争的时间窗口。”
“计算中……”七实眼中数据流飞速划过,“已锁定。目标位面时间轴坐标:海圆历1520年,顶上战争爆发前72小时。彼时世界情绪剧烈动荡,杀戮、仇恨、守护、悲痛等极端情感汇聚,正是‘丛云牙’概念最易显化、污染媒介最清晰的时刻。介入点已设定于一场足以‘撕裂天空’的能量对撞中心,可利用其逸散能量掩盖穿越波动。回归锚点设定于顶上战争结束后24小时,彼时大规模情感潮汐退去,污染源将进入短暂衰弱期,便于剥离。”
“顶上战争……”景月咀嚼着这个词,“看来,那将是一个属于大海与信念的战场。准备吧,我们有三日时间进行针对性训练与情报分析。此次远征,目标有二:一,切断污染,守护本界;二,”他目光扫过三位少女,“在真正的、席卷世界的战争洪流中,学会生存,学会判断,学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是!”三人应道,眼中既有紧张,更有跃跃欲试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