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拐角找到了毛利小五郎。这位不负责任的联络人果然没走远,正靠在一个自动贩售机旁边,手里拿着一罐新开的咖啡饮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利警官。”景月出声招呼。
毛利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吸了一口咖啡:“哦,是麻烦小子啊。怎么样,决定好去哪个地方体验生活了?先说好,太麻烦的锅我可不背。”
“我接取了【社区服务】和【特殊引导】两项任务。”景月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选择。
“噗——咳咳!”毛利小五郎似乎被咖啡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好不容易顺过气,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景月,“……哈?两项?你小子是不是被那只章鱼把脑子问坏了?一个是去端盘子,一个是去伺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祖宗,这俩活儿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想一起干了?嫌暑假太清闲给自己找罪受?”
他的反应完全在景月意料之中。
“时间上应该可以错开。社区服务有固定的排班表,特殊引导看起来是阶段性工作。”景月解释道,语气依旧平稳,“我想尽可能多地积累经验和积分。”
“经验和积分?”毛利小五郎嗤笑一声,放下咖啡罐,掏了掏耳朵,“说得挺好听。我看你就是不想被一个任务绑死,又想多捞点好处,对吧?贪心的小鬼。”
他嘴上毫不留情,但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反对之意,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似乎看穿了景月追求自主和控制的那点心思。
“行吧行吧,反正累的是你不是我。”他摆摆手,一副懒得管的样子,“你自己协调好时间,别到时候两边都搞砸了,丢的可是我的脸…虽然也没什么脸可丢了。任务详情和注意事项都发给你了吧?那个‘特殊引导’的对象,啧,代号古里古怪的,你自己多长几个心眼,感觉苗头不对就赶紧跑,然后call我——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就是了。”
这种不负责任的鼓励方式还真是颇具毛利风格。
“我知道了,谢谢毛利警官。”景月点点头,算是完成了报备。
“没事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碍眼。我得想想晚上去哪放松一下…”毛利小五郎开始赶人,又恢复了那副懒散大叔的模样,仿佛刚才短暂的交流耗光了他今日份的敬业精神。
景月转身离开,沿着指示牌向cSA总部的外围出口走去。
直到走出那栋充满压迫感和高科技感的宏伟建筑,站在车水马龙、种族混杂的街道上,沐浴着来自不同恒星光芒混合而成的、奇特的“阳光”时,景月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压在胸口的浊气。
为期数天的密集评估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过程波折,结果复杂,但至少暂时安顿了下来,也有了明确的目标。
他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街边长椅坐下,背后是一面巨大的、正在播放星际杯精彩集锦的全息广告墙,变幻的光影将他笼罩其中,反而提供了一种奇特的隐私感。
是时候报个平安了。
他首先点开了与希儿的私人通讯频道。几乎是瞬间,通讯就被接通了,仿佛另一边的人一直守在终端前。
“小景月!”希儿温柔中带着急切的声音传来,背景里似乎还夹杂着里希儿一声模糊的“哼,总算没死在外面”。 “希儿小姐,里希儿小姐。”景月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我这边…评估结束了,一切顺利。已经安顿下来,也接到了暑期实践的任务。” 他没有提及评估中的惊险和那些复杂的评级,只挑了好消息说。 “那就好,那就好。”希儿明显松了口气,“万界之城那边很复杂,你一个人一定要多加小心。吃饭了吗?那边天气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欺负你?” 听着希儿絮絮叨叨、充满关切的询问,景月耐心地一一回答,心中流过一阵暖意。他简单说了自己选择去快餐店打工和另一个引导任务,隐去了后者的危险性。 “打工也好,能锻炼一下。就是别太辛苦了…”希儿叮嘱道,“要是受了委屈,或者累了,随时可以回来。” “嗯,我知道。谢谢您,希儿小姐。” 结束与希儿的通话后,景月犹豫了一下,点开了与拉普兰德的频道。 通讯请求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干嘛?”拉普兰德的声音伴随着明显的金属切割和爆炸背景音传来,似乎正处在某个激烈的战场上,“长话短说,我这边正忙着拆东西。” “……”景月沉默了一秒,“我的评估结束了。没事。” “哦。死了没?没死就行。评估结果?”她的语气仿佛在问天气。 “A级。接到了实践任务。” “A?马马虎虎吧。任务?别告诉我你选了个给人当保姆或者去图书馆看书的活儿。”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有去快餐店打工,还有一个引导任务。” “哈?!打工?!……”拉普兰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气笑了,随即又是一阵激烈的交火声,“……算了,随便你吧!别丢了萨卢佐的脸就行!挂了!”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景月:“……” 很好,这很拉普兰德。粗暴、直接,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信任”吧?至少没强烈反对。
接着,他点开了第七学区二年三班的班级群。群里静悄悄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关于期末考试成绩的讨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分享来到核心区的见闻,也没有人抱怨评估的艰难。 一片沉寂。 景月有些意外。按照常理,刚刚抵达一个充满新奇与挑战的新环境,年轻人不应该这么安静。他原以为会看到各种吐槽、惊叹或者求助的信息。 他哪里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因为cSA高层的特别关注和毛利小五郎的“懒政”(直接插队)而得以迅速完成全部评估。绝大多数来自各个世界的新人,此刻恐怕还在cSA庞大的接待流程中挣扎——排队摇号等待评估、填写海量表格、接受基础检疫和法则适应性调整……光是想想那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排队序列,就足以磨灭任何分享的欲望。 这份异常的安静,反而让景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仿佛同学们都迅速进入了状态,只有他自己还在适应。这无形中给他带来了一丝紧迫感。
就在他准备关闭终端时,一条新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来源:未知(加密协议) 内容:“同时追逐两只兔子?呵,有趣的选择。期待你的‘表现’,景月同学。” 后面依然跟着那个意义不明的、仿佛无数眼睛组成的抽象表情符号。
又来了。 景月微微蹙眉。这次他几乎可以肯定,发信人就是新条茜。这种语带双关、仿佛洞悉一切又置身事外的语气,以及那独特的表情符号,都指向了她。 他手指动了动,回复了一句:“是你吗?新条同学?” 消息显示已送达,但如同石沉大海,再无任何回音。已读不回?还是说……有某种自动回复机制? 这种被人在暗处窥视、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并不好。新条茜,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所谓的“表现”,又是指什么?
这种被动感让他感到不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万界之城,几乎就像一个透明人。cSA掌握着他的绝大部分数据,神秘的观察者(如新条茜)似乎也能轻易地窥探他的动向,而他对外界的信息获取却渠道有限。
或许……是时候考虑一下毛利小五郎和杀老师隐晦提到的“信息隔离”了。 他需要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完全匿名的牌。 不是拉普兰德给的那张来历可能有问题、且大额流水容易引起关注的四级白卡,而是一张全新的、干净的、无人知晓与其关联的匿名卡。用于处理一些不便公开的交易,或者接收、查询某些敏感信息。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变得清晰起来。办理匿名卡在万象星域并非易事,需要特定的渠道和不算便宜的费用,而且有被cSA金融监管部门追踪的风险。但这风险,与信息完全暴露相比,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他收起终端,站起身。街上的“阳光”似乎偏移了一个角度,广告牌的内容也换成了新的赛事预告。
评估的风波暂歇,实践的任务即将开始,而暗处的目光依旧存在。他做出了选择,也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与风险。
接下来的路,需要更谨慎,也需要更多的准备。一张匿名的白卡,或许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第一件必要的“工具”。
他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身影很快被万界之城的光怪陆离所吞没。而在某个更高的维度,或许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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