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要饭的走到了小溪边。
他们突然看到对面树林里有个人影,两人立即鬼鬼祟祟地靠近。
他们绕过满是落叶的小溪,来到树林边。
陈保柱沉住气,瞄着他们。
他的枪一次只能打中一个人。
如果把握不好时机,另一个人就会逃掉。
他只有16岁,如果面对面和对面打,他是打不过的。
这两个人之所以是独眼的手下,就因为手段狠辣,他们身上肯定带着刀子。
他必须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两人把树林里的草把子当成了陈保柱,慢慢靠近,想要抓住他。
突然一人踩到了套子。
套子猛地收紧,那人惊呼一声被倒吊在了树上。
剩下的一人反应过来,知道上了当,连忙往后退。
“砰!”
陈保柱的枪响了。
先中枪的是没有踩中套子的人。
铅弹打中了他,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被套子吊在半空的那人见状吓的面如白纸,不过他并没有坐以待毙,他抽出腰里藏着的刀,把身子弓起来,拼命的用刀割绳子。
陈保柱也趁这个机会给猎枪填装弹药。
土猎枪填装弹药要花些时间。
那人割断腿上的绳子,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顾不上中枪的同伙,转身就往回跑。
为了能尽快逃走,他没有走来时的路,他想直接蹚过沟底的溪水。
沟底的溪水里满是落叶。
他只走了三步,小腿就被陷了进去。
因为他离开了土猎枪的射程,陈保柱端着枪从枯草丛里走了出来。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了陈保柱。
刚想破口大骂,忽地看见陈保柱手里的猎枪。
“柱子……你……你想干什么?”
陈保柱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稳得没有一丝颤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结了冰的溪水,冷冰冰的。
但是在他那平静之下,是翻滚的、要吃人的仇恨。
“我来送你下地狱。” 陈保柱一字一顿。
那人浑身一激灵,“……柱子,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我们当初可没有拐你啊……”
“你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没有记忆吗?”他可是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
“真的不是我们拐的你……是有人卖你,我们买下来而已!”
“砰!”
一声枪响,震碎了沟底的寂静。
那人向后仰倒,手里的打狗棒掉在地上。
陈保柱站在原地再次填装弹药。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就像早就演练了千百遍一样。
直到填装好新的铅弹,他这才走到两人跟前,检查他们的生死。
刚才那人被他打中了胸口,已经断气了。
陈保柱又去了树林边查看第一个被他击中的那人。
那人中弹但是没有死,他在地上蠕动爬行,想要逃开。
陈保柱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别……你别开枪……你不想知道你是被谁……卖给我们的吗……”那人惊恐万状,但陈保柱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一只手攥紧了刀。
陈保柱冷静地扣动扳机。
“砰!”
那人手里的刀无力地滑落在了地上。
陈保柱再次填装铅弹。
他的脸还是如同石头雕的一样面无表情。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发泄怒火后的畅然。
他用一种超乎于他本身年龄的冰冷,执行了判决。
这是对这两个人间败类的最终审判。
填好铅弹后,陈保柱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低头朝那两具尸体啐了一口。
“下辈子,当个畜生,别想拐别人家的娃。”
……
白志勇带着炭头打猎回来,在地仓子前架起火煮着肉汤。
陈保柱背着猎枪,嘴里叼着个烟卷,就跟个小地痞似地,晃悠晃悠地过来了。
“白爷,吃了吗您呐?” 陈保柱嬉皮笑脸地问。
白志勇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看,没长眼?”
吃过的话他还会在这煮肉汤?
陈保柱狠狠吸了口烟,直到烟烧到手才把剩下的那点丢到地上掐灭。
踩灭了火星子后,他把那点烟屁股捡了起来,小心地用纸包好,装在口袋里。
剩下的那点烟丝攒的多了,还能拆开再卷根烟。
这年头,能省就省。
他曾经见过有的人烟瘾犯了没烟抽时,用纸卷点茶叶抽着过瘾。
陈保柱死皮赖脸地坐到火堆边,一手搂过凑过来的炭头,就像小混混搂着个俊俏的小媳妇儿,“白爷,给我盛点汤哩?”
白志勇很想给他一烟袋锅,“不长手啊?自己盛!”
陈保柱嘿嘿笑着盛了一碗汤,但他没自己喝,而是先给了白志勇。
他盛了第二碗,这才给了自己。
“这汤真香啊。” 陈保柱低头吹着碗里的肉汤,捧着碗的手有点颤抖。
白志勇注意到了。
陈保柱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手不抖。
但是很可惜,他越控制,手抖的越厉害。
最后连碗里的汤都在晃,差点晃撒出来。
陈保柱只好把汤碗放在地上。
炭头觉察到“小弟”的异样,用舌头舔了舔陈保柱的脸。
“你晌午没吃饭?” 白志勇问。
“吃了……没吃饱。”
“要不要来点酒?” 白志勇问。
“好呀!”陈保柱勉强笑着点头。
白志勇进地仓子,拿出半瓶深褐色的酒。
陈保柱接过看了看,“这是啥酒?为什么这么浑浊,坏了?”
“屁,这是鹿血酒,好东西。” 白志勇哼了声,“我就剩下半瓶了。”
陈保柱倒出来喝了一口,“嘶……好酒!”
“像你能喝出来好赖似的。” 白志勇不屑撇嘴。
“白爷你别看我是个要饭的,我还真见识过好酒……那还是建国前的事,有一回我撂地儿唱二人转,被人请去家里给过生日的老太太唱了一回,赏了顿饭,那酒这个香啊……”
“你喝了?” 白志勇问。
“没有……”
“那你说个屁!”
“闻着就那么香。” 陈保柱又喝了口鹿血酒,“我就算得了好酒,也没有我的份,都会被独眼没收……哎,都说撂地的艺人不算乞丐,可要我说啊,乞丐就是乞丐,江湖艺人的命,不如狗一条。”
陈保柱一扬脖,剩下的鹿血酒全都被他喝了个干净。
“嘶……过瘾!” 陈保柱一抹嘴,脸整个皱了起来,就像个苦瓜,“我地白爷啊!”
白志勇:“……有话就说,别唱。”
陈保柱愣了愣,“好,我不唱,我跟你说——说那世上万般好,就是江湖艺人苦。
走千山,万过岭,如同充军带发配。
交的都是穷朋友,临走盘缠搭不够。
江里洗脸庙上睡,身上穿着没袄袖。
睡觉盖个没边被,顶上一拉下露腿。
丧良心的事不干,偷偷摸摸又不会。
俺们就是这个命,一辈苦来传一辈。”
白志勇:不是说不唱吗,怎么还押上韵了?
“我跟你讲白爷……为啥撂地的艺人不如老狗……”陈保柱两手打着拍子,“哎,哎,说老狗,道老狗,房前屋后四场里走。
牲口圈里看牛马,有动静,贼来偷,
老狗听见撵贼走。
不庆功,不贪求,不夸富贵不夸口。
刷锅饭,冷米粥,一天两顿稀溜溜。
主人啊,吃酒肉,老狗饿的身子抖。
哼呀哎呀赶外头。
见了饼子吃一口,掏灰粑,铁铣头,(铁铣,就是铁锨)
不论头腚就下手。
打断腿,打破头,老狗挨打也得受。
狗比人,人比狗,人心没有狗忠厚,
怎么打骂不记仇。
凑一声,??(bài)凑!(?,同呗。助词,比如,去就去?,如‘吧’的意思相近)
舍生拼命往前冲。
喊一声,出去的狗!
溜刹刹地往外走。
哪知道,拿了心没换出肉。
打手出,动了手,套上绳子捞着走。
老狗叫着转回头,
喊声‘怕死’望人救。
不但他不救,还说没拿镢(jué)头。(镢头:一种农具,似类镐头)
上了吊,加水流,连打带灌一命休。”
(注:此段艺乞艺人不如狗,出自丐帮民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