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回去了。
刘洪峰以为他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两个要饭的。
但陈保柱却是想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不会把心里想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李黑龙、白爷。
陈保柱第二天带着李黑龙进山打猎。
他们去了一趟大撇子沟。
沟底的溪水在夜里结了一层冰壳。
白天的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它会融化,到了晚上再结冰。
陈保柱捡了根长木棍,把它插在沟底的落叶堆里。
长木棍深深地没入进去。
插到底后,陈保柱把长木棍抽出来,查看木棍上被弄湿到什么位置,然后和他的身高比了比。
“保柱,你干啥呢?” 李黑龙走过来询问。
“没事。”陈保柱若无其事地扔了长木棍,“走,咱们再到前面看看。”
两人在大撇子沟里转悠了大半天,发现了不少蘑菇。
他们只挑了刘洪峰教他们认识的品种。
颜色鲜艳的,或是外形奇特的,都没敢摘。
两人正埋头摘蘑菇呢,忽地鬼姑叫起来。
陈保柱抬起头,环视四周。
没有看到人,也没有什么野兽。
就连鸟儿声都没有。
等一下!
鸟叫?
陈保柱猛地站起来,从背后摘下猎枪。
刚才树梢上的鸟儿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现在却安静极了,就好像它们不曾存在过一样。
鬼姑还在吠叫,脑袋冲着大撇子沟北侧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陈保柱眯起眼睛,盯着那片小树林。
这个季节,树上的叶子都落了,但是林间树影斑驳,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姑在叫啥?”李黑龙还在埋头摘蘑菇。
“不知道。”陈保柱慢慢端起枪。
他从没听鬼姑这样叫过。
这不是发现猎物的兴奋。
这种叫声好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他端着枪,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鬼姑突然冲出去,站到了他的面前,依旧是对着那片树林叫个不停。
一阵风吹过,树林间的一块石头后面闪身掠过一道轻巧的身影。
“哇,大猫!” 李黑龙叫起来。
“什么大猫,在哪?” 陈保柱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在那,好漂亮的大猫。” 李黑龙手里拿着蘑菇,指着一棵树后。
陈保柱这才看到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它的确很像家猫。
不过它体型比家猫要大一些。
看起来比家猫更精壮、矫健。
四肢修长有力。
由于正在换冬毛,它身上的毛非常蓬松。
深褐色的皮毛完美地融入深秋枯黄落叶,与光秃枝干的环境当中。
它的身上分布着黑色斑点与玫瑰状斑纹。
冷不丁看上去,很像家养的狸花猫。
它的眼角处,有两道黑色泪纹向下延伸。
它侧过头的时候,露出黑色的耳背,在那正中央有一块非常显眼的灰白色斑点。
它如同家猫一般,潜伏在树林间。
竖立的纺锤形瞳孔注视着陈保柱和李黑龙。
鬼姑汪汪叫着,看着气势挺足,但它的尾巴却下垂,夹在了腚沟子里。
“这可不是猫。” 陈保柱谨慎地退了一步。
他可不想被这玩意儿扑到脸上。
“这就是猫,我认得!” 李黑龙激动道,“咱们抓了养着吧,它可以抓老鼠!”
陈保柱咧了咧嘴,“这是山狸子。”
(注:山狸子,也叫豹猫)
它除了捕食鼠类和鸟类外,在这个年代,它偶尔也会偷村民的鸡。
李黑龙对着山狸子:嘬嘬嘬。
山狸子警惕地盯着他们,四条腿缓慢挪动。
陈保柱看出它是想回避危险。
李黑龙见它要走,有些失望,“真的不能抓来养吗?”
“喂不起,它要吃肉的。”
“太可惜了,它可真漂亮啊。” 李黑龙一直望着山狸子消失在树林深处,这才回过神。
陈保柱放下枪。
鬼姑这时却突然变的勇敢起来了,它冲到了树林边缘,汪汪叫着,尾巴像铁棒似的来回挥舞。
“行了,人家都跑了,你再凶它也听不见。” 陈保柱把鬼姑叫回来。
鬼姑龇着牙,发着狠。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刚才与山狸子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
陈保柱小心翼翼地进入刚才山狸子待过的树林,时不时抬头往树上张望。
“你在看啥?” 李黑龙问。
“我在看这里能不能下套子。”
“有兽道?”
“嗯……”陈保柱含糊地应了声,找到合适的位置,下了四个套子。
“你咋把四个套子全下到一个地儿了?” 李黑龙不解。
平时陈保柱下套子都是这边一个,那边一个,从来没有把四个下到一块的。
陈保柱笑了笑,“我就下个试试。”
“哦。”李黑龙想法单纯,没有往深入想。
陈保柱下完了套子后就带着李黑龙回去了。
第二天他独自来了大撇子沟。
他用自己以前穿过的破衣裳做了个草把子,远远看去就跟个人似的。
他把草把子立在下套子的树后,半隐半现。
第三天,他很早就出了门,这一次他连鬼姑都没带。
他带着干粮和水,早早的进了大撇子沟。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往枯草里一蹲……
他等啊等啊,太阳转到了头顶。
远处有鸟儿受到惊扰,扑棱棱飞起来的声音。
陈保柱刚把自带的干粮吃完。
他喝了口水,抹了把嘴。
来了。
他拿出猎枪,架好。
透过枯草的间隙,他看到两个要饭的拄着打狗棒,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撇子沟。
陈保柱把脸贴在猎枪上。
目光平静。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一下一下,跳得又沉又慢。
他缓缓吸气,又慢慢把气吐出来。
他知道,这不是怕。
是恨!
怒火闷在胸腔里,烫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两个人穿着薄棉袄,头上却歪扣着顶开花的棉帽子,从沟底那头晃悠过来。
陈保柱盯着这两人,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解放前,他们就是专门为独眼拐带小孩子的手下,也是打手。
他被拐后,这两个人没少打他。
他现在还记得跟他一块被拐的一个孩子哭晕过去的模样。
可惜,那个孩子没能活到长大。
他被独眼砍了腿,丢到外面要饭。
那孩子没两年就死了。
陈保柱死死地盯着这两个人。
看他们沿着沟底往这边过来,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