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王府。
楚棣天亮后才出宫,回到王府便有人禀,阮溱溱在茶厅等候。
身后随侍低声轻语:“主子,阮小姐昨夜来王府,又等了主子大半宿,只怕是为了萧旭的事儿。”
楚棣自下马车,便沉着脸,闻言也只道:“本王去商先生那儿,小德子你去告诉她,此事本王无能为力。”
王府管家赶紧又禀了一句:“王爷,阮小姐道,是奉了萧国公之令前来。”
楚棣思忖片刻,吩咐小德子:“本王去茶厅见见她,你请商先生,一会儿来茶厅奉茶。”
“是,主子。”小德子应声领命。
楚棣抬脚去了茶厅。
茶厅中,阮溱溱正站在一幅山水画前,瘦削的身影一动不动,正望着那画怔然出神,苍白的小脸上则是浓到化不开的忧愁。
美人蹙眉的样子从来最是惹人怜爱。
楚棣沉冷的脸色也因而温软许多:“本王今早才出宫,让溱儿久候了。”
“民女见过王爷。”
阮溱溱一惊回神,忙上前跪地行礼:“民女冒昧前来,还请王爷恕罪,也请王爷开恩,救我义弟萧旭一命。”
楚棣垂眸看着她,半晌,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起来说话吧。”
“谢王爷。”
阮溱溱站定,抬头看着楚棣道:“王爷,溱儿知义弟萧旭罪无可恕,可萧家于溱儿有恩,溱儿不能见死不救。”
“只要尚书大人,能高抬贵手饶我旭弟一命,溱儿一命赔一命,将我的命赔给郑二公子。”
“溱儿知道,此事必会让王爷为难,可溱儿实在别无它法。”
她语含哽咽的道:“王爷,您可否,可否,帮帮溱儿?”
楚棣叹了口气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与溱儿无关,怎能要你赔命?可是萧家人,因此,逼迫你了?”
“王爷误会了,都是溱儿自己的主意。”
阮溱溱眸中泪光闪烁:“且说到底,我才是那罪魁祸首。”
“若非因为维护我,旭弟也不会与七妹妹结怨,更不会受人蒙蔽蛊惑犯下如此弥天大错,连累郑二公子丢了性命。”
“七妹妹因此怒极攻心吐血昏迷,时刻有性命之忧,旭弟也深陷囹圄,眼看就要性命不保。”
“父亲为此愁眉不展,母亲也是以泪洗面。溱儿,溱儿万死难赎,只求王爷开恩,帮帮溱儿。”
“若王爷能开恩调和劝说尚书大人,不管王爷想让溱儿做什么都可以,父亲和母亲也定会谨记王爷大恩的……”
阮溱溱说着又跪了下去,拽着楚棣的袍摆凄凄恳求。
楚棣叹了口气:“哪怕看在溱儿的面上,本王也会去说的,只是溱儿回去转告国公与夫人,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郑礼表弟素来都得舅母宠爱,本王想舅母是不会同意的。且就算舅父真能网开一面,恐也于事无补。”
“萧旭犯事,罪证确凿,他也亲口招供,国法难容,按律当诛。”
“虽说民不举,官不究,可父皇已命刑部查察,刑部就必须如实上报。想让父皇开恩特赦,难如登天。”
阮溱溱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强忍着眼泪道:“多谢王爷,民女知晓,先行告退。”
她说完转身离开,瘦削的身体,宛如风中百合,一步一摇晃,那悲凄萧瑟的背影看得人,心下不忍。
楚棣蹙了蹙眉,看她身上穿的单薄,正想着人拿件披风给她。
就在这时,小德子带着商俎师徒,走了进来。
“见过王爷。”
商俎与徒弟,向楚棣揖了一礼,看向厅外:“听德公公说,那位阮小姐来了王府,可是此女?”
“正是。”楚棣回了两个字。
商俎收回视线道:“端看背影,也知是个美人胚子,倒难怪王爷,竟会怜香惜玉、心有不忍了。”
小德子微微蹙眉,商先生这话,有些僭越了。
许讫接口道:“宫中发生的事,卑职与师父已听德公公说了,阮小姐来意不问自明,可是萧家提出条件,交换王爷救萧旭?”
帮?
他又非傻子,怎么可能会帮,若她真的帮了,母妃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楚棣只道:“她虽道是奉命前来,却又说是自己的主意。”
“不管是她自己前来,又或萧国公真有此意,派她来探本王口风,本王都不可能轻易出手,先看看再说吧。”
“本王着人请你二人前来,是想听听昨夜之事,你二人有何高见?”
说到昨夜之事,楚棣脸色颇有些阴沉。
许讫正色问道:“莫非昨夜之事,真是王爷做的?”
“自然不是。”
楚棣道:“刺客并非本王的人,本王不会那么蠢在节宴公然行刺。若真查出与本王有关,父皇绝不会饶了本王。”
许讫又问:“那郑二公子之事,可与王爷有关?”
“是与本王有关,可下药掳人的却并非本王,而是另有其人。只是郑礼会去盈春殿,确是本王授意。”
“那下药掳人的,究竟是何人?”
“数日前有人夜入王府,向本王求取紫玉人参,他自称月玄隐。”楚棣脑中本能的浮上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年约二十左右,穿一袭竹青色锦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朗目,长相俊雅,比之楚槿,楚怿来,也不差多少。
尤其谈吐不凡。
只此刻再想起,彼时让他欣赏的人,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楚棣沉声道:“紫玉人参乃极品圣药、举世难寻。三年前被盗贼千手观音盗出禁宫,流入黑市后又几经辗转,才落到本王手中。”
“本王原想以备不时之需,可月玄隐见解不俗,本王与他相谈甚欢,便答应事成后,将紫玉人参交给他。”
“几日前他再入王府,告诉本王他的计划,还道他已安排了人手,在节宴上掳走白玥和萧颜殊。”
“月玄隐还让本王说服郑礼,在节宴时随萧旭前往盈春殿,待萧颜殊失身郑礼后,再引宫侍前去捉奸,萧颜殊就只能嫁给郑礼。”
“等人进郑家想如何折磨她都行,白宸痛失至爱也必会心神大乱,再以白玥为饵,便能诱而杀之。”
说到底白宸才是他心头那根刺,让他恨不能除之后快。
月玄隐提议时,无疑他是极为心动的,可到底也没被冲昏头脑。
楚棣接着道:“白宸死了父皇必会疑心本王,所以本王否决了他的提议。”
“不过白宸最疼的就是白玥,白玥也是白宸唯一至亲。自白宸回京和萧颜殊来往密切,谁都能看出两人关系非凡。”
“白宸现在不能死,但毁了白玥和萧颜殊,也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反正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是让郑礼出个面,他自是无比乐意的,也再无其它顾忌。郑礼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许讫眉头蹙得极深:“可死的人是郑二公子,月玄隐知晓宫中秘道,却未以此来换取紫玉人参,怕也是别有居心。还请王爷仔细想清楚,郑二公子之事可还有其它人知晓?”
楚棣脸色也因而更加阴沉了几分:“本王虽有叮嘱他谁都不能说,可他是否私下告诉过别人,本王却是不知。”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若郑礼真跟人说过,楚槿查到后定会咬住他不放,他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肯定是说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