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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的小院坐落在村庄最边缘的山坳里,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结界像倒扣的琉璃碗般笼罩着三亩见方的土地。院内没有围墙,只有一圈低矮的碎石勾勒出界限,碎石上爬满了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藤蔓。三间瓦屋呈品字形排开,屋后是一片稀疏的竹林,屋前则是一方石砌的池塘,几尾锦鲤在水面下悠然摆尾。

此时正值寅时末,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槿盘腿坐在池边一块平坦的青石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裙,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若是有凡人偶然闯过结界看见她,大抵会以为这不过是个独居乡野的寻常女子——或许相貌清秀些,气质沉静些,但绝不会想到她已在世间存在了不知多少轮回。

她是幽冥使者,负责引渡不愿离去的魂魄;也是梦魇使者,能在梦境中抚平执念与创伤。儒家的修身、道家的自然、佛家的慈悲,她皆有所修,却又不敢说精通任何一家。说到底,不过是漫长职责中寻来的自保之法——修补那因穿梭阴阳、出入梦境而日渐磨损的神魂。

晨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槿的感知如蛛网般展开,触及院中每一个生灵:东屋檐下那窝燕子刚刚苏醒,雏鸟发出细弱的啁啾;池底一块青石下,一只老龟正缓缓吐纳;西南角那棵百年槐树的根系深入地下三丈,正从地脉中汲取微弱的灵气。

这些生灵不知从何时起便聚集于此,受结界内浓郁灵气滋养,又反哺以生机。槿从不驱赶它们,任由它们将这小院当作修行道场。久而久之,这些灵性之物便成了天然的守护者——燕子会在邪祟靠近时惊飞示警,老龟能镇住地气不稳,槐树精魄则编织着第二层无形的屏障。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槿缓缓睁开眼,望向天边逐渐亮起的朝霞。她的瞳孔在某个瞬间闪过一抹极淡的金色,那是梦魇使者的印记。

作为梦魇使者,她能感知方圆百里内的梦境波动。此刻,她察觉到一股异常温和而强大的梦境之力正从九天之上降下,目标明确地指向她的小院。这不是凡人无意识的梦呓,而是有意识的投射——是来自更高存在的“赐予”。

槿站起身,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没有抗拒,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这样的“梦境奖赏”并非第一次降临,每一次都是对她漫长职责的认可,也是修复她受损本源的良药。

走进正屋,槿没有点灯。晨光透过窗纸渗入,在简单至极的陈设上投下柔和光晕:一桌一椅,一排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她自己画的山水——墨色淡雅,意境空灵,却隐隐有灵力流转其间。

她走到内室,在仅有一张草席的床榻上躺下,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呼吸渐渐放缓,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又似轻烟般升起。

通常,进入他人梦境需要特殊的仪式和媒介,但进入为自己准备的梦境则简单得多——只需放下所有防备,接纳那份邀请。

黑暗温柔地包裹了她。

再次“睁开眼”时,槿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上。脚下云絮柔软如锦缎,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远处,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轮廓在云中若隐若现,有仙乐飘飘而来,却听不真切。

“天界接引云台。”槿心中了然。

这并非她第一次来到此地,但每次的景象都不尽相同。梦境是意念的造物,尤其是由神明编织的梦境,往往蕴含着深刻的隐喻。

前方云气翻涌,逐渐凝聚成一道巍峨的门户。门楣上无字,只有流转的霞光构成复杂的纹路。槿缓步上前,伸手轻触门扉。

门无声开启。

门内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庭院,与凡间富贵人家的宅邸相似,却又处处透着不凡——廊柱上雕刻的不是寻常花鸟,而是星辰运行之轨迹;园中花草色泽晶莹,叶片上滚动的露珠里似有微缩的天地。

槿低头看自己,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大红嫁衣。衣料如流霞织就,刺绣着暗金色的凤凰纹样,在行走间闪烁着细碎的光。头上戴着珠冠,步摇轻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摸了摸脸颊,触感真实得不像梦境。

“又嫁人了。”槿轻声自语,语气中没有惊讶,只有淡淡的困惑,“可这次,是嫁给谁呢?”

她提起裙摆,沿着回廊向前走去。两旁不时有身影闪过——那些身影似人非人,有的笼罩在光晕中,有的则如淡墨勾勒的轮廓。他们无声地忙碌着,布置着庭院,悬挂着彩绸,却都对槿视而不见。

“使者无需知晓新郎是谁。”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槿转身,看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老者正微笑望着她。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孩般红润,眼中似有星河流转。

“太白星君。”槿微微颔首行礼。

“不必多礼。”太白星君摆摆手,“今日之梦,非为姻缘,而为新生。你可知‘嫁’之一字,在古语中亦有‘往’、‘适’之意?嫁人,即是前往新的归所,适应新的身份。”

槿若有所思:“所以这不是真正的婚礼。”

“是,也不是。”太白星君神秘一笑,“且随我来。”

跟随太白星君穿过几重院落,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中央设着高大的祭台,四周却空无一人。

不,并非空无一人。

祭台下方,整齐地站着两列童子。左边一列穿红衣,右边一列穿黄衣,各有九人。他们个个粉雕玉琢,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于胸前,宛如精致的木偶。

“这些是......”槿隐隐感到这些童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非同寻常。

“是你过往九世中,引渡的九位大功德者之念。”太白星君解释道,“红衣者,为阳世行善积德之人;黄衣者,为幽冥中放下执念之魂。他们感念你的引导,愿以一丝念力凝聚成童身,参与今日之礼。”

话音未落,祭台上方云气汇聚,一位身着明黄宫装的老妇缓缓现身。她面容慈祥,手中托着一个朱漆木盘,盘上堆满红包,每个红包都鼓鼓囊囊,散发着温暖的金光。

“是后土娘娘的人间化身。”太白星君低声道。

后土娘娘主管大地、幽冥,是槿作为幽冥使者的直属上司之一。她的出现,意味着这个梦境确实有着来自神界的正式认可。

黄衣婆婆——后土化身——开始缓步走下祭台,将红包逐一发给那些童子。每发一个,童子便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灵光,然后恢复闭目状态。

槿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这些红包里装的不是凡间的金银,而是功德、祝福与认可。而这些童子,某种意义上都是她漫长职责的“结晶”。

当婆婆发到第六个红衣童子时,槿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婆婆,这些红包,可否由我来发?”

婆婆停下动作,转身看向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笑意:“哦?为何?”

“这些孩子......”槿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句,“他们等的是我。功德虽源于天地,认可却应来自渡他们的人。我想亲自给他们这份圆满。”

这是梦中的直觉,却也是槿内心真实的想法。作为使者,她常感自己只是天地法则的执行者,一个无情的过渡桥梁。但此刻,她忽然渴望能在这仪式中留下自己的印记——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有情感、有选择的主体。

婆婆凝视她片刻,缓缓点头:“善。”

她将木盘整个递给槿。槿接过的瞬间,感到手中一沉——不仅是木盘的重量,更是一种责任的重量。

槿开始给童子们发红包。每发一个,她都轻声念出对方那一世的名字——这些名字本应被遗忘,此刻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心头。

“张怀素,你一生行医济世,临终前却因未能救活瘟疫中的幼子而执念不散。我引你入轮回时,你问我:‘那孩子可安好?’如今我可回答:他已转世为良善人家之子,健康无忧。”

“李青瑶,你为守城殉国,魂魄在城墙上徘徊三百年。我说:‘城已不在,国已更迭,你的坚守已被写入史册。’你才含泪离去。”

“王明远,你......”

每念一个名字,一个故事,对应的童子便会完全睁开眼,对槿露出微笑,然后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槿手中的红包。当最后一个童子消失时,木盘上的红包已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把黄澄澄的硬币。

这些硬币大小如铜钱,却非金非铜,材质似玉似晶,温润通透。币面一面刻着星辰,一面刻着莲花,边缘有细密的符文流转。

“这是......”槿抬头看向婆婆。

“功德币。”婆婆微笑道,“每一枚都代表着你圆满的一段职责。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槿伸出双手,婆婆将两把硬币轻轻放在她掌心。触感微凉,却迅速变得温暖,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

“我该将它们用在何处?”槿问。

“随你心意。”婆婆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记住,梦境中的奖赏,醒来后仍有效用。这些功德币可在你需要时,化作灵力、机缘、乃至一次重来的机会。但如何用、何时用,皆由你定。”

话音落下,婆婆完全消失。整个广场也开始模糊、褪色。

槿下意识地将硬币装进嫁衣的内袋中——尽管明知这是梦境,这个动作却做得无比认真。

意识如浮萍般从深水上浮。

槿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自家房梁上熟悉的木纹。晨光已完全照亮房间,窗外传来鸟鸣声声。

她缓缓坐起,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嫁衣,没有硬币。

但当她凝神内视时,丹田处确实多了两团温暖的金色光晕,如两枚太阳般静静悬浮,散发出的气息与她自身的灵力完美融合。

“不是梦......或者说,不完全是梦。”槿轻声道。

她起身走到院中,朝阳已完全升起,给整个小院镀上一层金边。池中锦鲤跃出水面,带起一圈涟漪;燕子飞出巢穴,在天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

一切都与往常一样,但槿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那两把功德币化作了她本源的一部分,修补着长久以来穿梭阴阳造成的损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变得更敏锐,灵力运转更顺畅,连神魂都更加凝实。

更微妙的是,她对自己职责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过去,她视使者身份为一种负担、一种磨损自我的苦役。但梦境中亲自为童子们发放红包的那一刻,她体会到了某种“圆满”的滋味——不是机械地完成任务,而是有情感地见证一个灵魂的解脱。

“婆婆说这是‘新生’。”槿走到池边,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或许,我真的该重新看待自己的身份了。”

午后,槿正在院中作画。画的是晨间的梦境——云海、门户、红衣嫁衣的自己和那些童子。她没有用寻常笔墨,而是以灵力为引,蘸取池水、花露和碾碎的石粉调制的特殊颜料。

画至一半时,结界传来轻微的波动。

不是那些熟悉的灵物,而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淡淡阴气的气息。

槿放下画笔,没有起身,只是抬眼望向院门方向。片刻后,一个身影踉跄着穿过结界——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如纸,左胸处有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闪烁着不祥的黑气。

“游魂?”槿微微蹙眉。

少年看见槿,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却因伤势过重,直接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

“救......救我......”他嘶哑着说,“他们......在追我......”

槿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展开感知。结界外约三里处,确实有两股暴戾的阴气正在迅速接近,显然是追逐这少年的存在。

“为何找我?”槿问。

“村里老人说......山坳里住着一位能通阴阳的仙姑......”少年艰难地说,“我实在......无处可去了......”

槿沉默地看着他。作为幽冥使者,她确实有义务处理游魂,尤其是被恶灵追逐的游魂。但这也意味着要介入一场因果,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起梦境中的功德币,想起自己对“新生”的领悟。

“进来吧。”槿最终说道,抬手一挥,院门无声打开。

少年挣扎着爬进院子,刚完全进入,槿便重新闭合结界,并加强了屏障。几乎同时,两股阴气抵达结界外,却无法突破,只能在外围焦躁地盘旋。

少年蜷缩在槐树下,身上的伤口在黑气的侵蚀下不断恶化。槿从屋里取来一只陶罐,罐中是她平日收集的晨露和月华混合而成的灵液。

“可能会有些痛。”她说着,将灵液倒在少年胸口的空洞处。

“嘶——”少年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颤抖。黑气与灵液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青烟消散。空洞边缘开始缓慢地生长、愈合。

“你叫什么名字?因何而死?又被何物追逐?”槿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平静地问。

“我叫......林晚生。”少年喘息着说,“是山下林家庄人。七天前,我在后山捡柴,不小心跌入一个山洞,看见......看见一具枯骨旁散落的金银首饰。我贪心,拿了一个玉镯,想给娘亲治病......”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恐惧:“刚拿起玉镯,那具枯骨就......就活了!它掐住我的脖子,我挣扎中胸口撞在突出的石笋上......等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变成这样。那枯骨化作一个黑袍老者,一直在追我,说要取回玉镯,还要我的魂魄炼什么‘阴煞珠’......”

典型的因贪念引发的祸事。槿心中暗叹,却也没过多评判。凡人面对诱惑,有几个能把持得住?何况是为母求药,情有可原。

“玉镯呢?”槿问。

“在......在这里。”林晚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剔透的玉镯,递给槿。

槿接过,立刻感到一股阴寒邪气从玉镯中透出。她凝神细看,发现玉镯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是一种古老的养魂邪术——佩戴者会被缓慢吸食精气,死后魂魄会被禁锢在玉中,成为施术者的奴仆。

“这玉镯的主人,生前应是修炼邪术的修士。”槿判断道,“他死后,魂魄依附玉镯,以枯骨为凭体,继续作恶。你拿走了玉镯,等于断了他的根基,他自然要追你。”

“仙姑......我该怎么办?”林晚生绝望地问。

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槐树:“槐翁,你怎么看?”

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宛如老人叹息的声音:“使者心中已有决断,何必问老朽?不过,那邪修既敢在老朽眼前追逐无辜魂魄,未免太不把这片地界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槐树的根系突然从土中暴起数条,如触手般延伸至结界边缘,猛地穿透屏障,精准地缠住了外面盘旋的两股阴气。

凄厉的尖叫声从结界外传来,随即是挣扎和断裂的声音。片刻后,槐树的根系收回,末端卷着两团不断扭动的黑气。

“使者,如何处置?”槐翁问。

槿看着那两团黑气,沉吟片刻:“邪修主魂交给我,我会送他去该去的地方。那个被奴役的副魂......林晚生,你来看看。”

她引导着其中一团较小的黑气飘到林晚生面前。黑气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女子形象,双目空洞,表情麻木。

“这是......”林晚生疑惑。

“应是这邪修早前害死的无辜者,魂魄被炼成傀儡。”槿说,“你可愿为她解脱?用我早晨刚得的功德币,或许能洗净她的怨气,送她入轮回。”

林晚生看着那女子魂魄,忽然想起自己母亲卧病在床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悯。他重重点头:“我愿意!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握住她的手。”槿指导道,“然后回想你最温暖、最善良的记忆。”

林晚生依言伸手,触碰到女子魂魄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传来,但他咬牙忍住。他开始回想:母亲在灯下缝补衣服的侧影,父亲在世时带他去河边抓鱼的午后,妹妹学会走路时摇摇晃晃扑进他怀里的笑容......

随着回忆,他胸口的伤口处忽然溢出温暖的金光——那是槿在治疗时注入的微量功德币灵力。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渗入女子魂魄体内。

女子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麻木的表情变得柔和。她看着林晚生,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说“谢谢”。然后,她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缓缓升空,消散在天地间。

“她......解脱了?”林晚生呆呆地问。

“嗯。”槿点头,转向另一团更大的黑气——那邪修的主魂,“至于你......”

邪修魂魄发出愤怒的嘶吼:“多管闲事的贱人!我修炼三百年的基业,竟毁在你手里!我诅咒你——”

“聒噪。”槿淡淡打断,右手捏了个法诀。一道金光从她指尖射出,没入黑气中,邪修的咒骂戛然而止,化作痛苦的哀嚎。

“幽冥有序,阴阳有法。”槿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威严,“你以邪术害人,禁锢魂魄,扰乱轮回,罪当入‘孽镜地狱’,照尽生前罪孽,受应有之罚。”

她打开一道通往幽冥的临时通道,将邪修魂魄投入其中。通道闭合,院中恢复平静。

处理完邪修,槿看向林晚生:“你的伤势已稳定,但胸口那处致命伤是阴阳交界之创,寻常方法无法完全愈合。你有两个选择:一,我现在就送你去轮回,你会有个不错的来世;二,暂时留在我这里,以灵体形态修行,待伤口自然愈合后,再做打算。”

林晚生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虽然不再流血,那个空洞也没有扩大,但确实没有完全消失。他想了想,忽然跪下:“仙姑,我选第二条路!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和妹妹。”林晚生眼中含泪,“我死了七天,她们一定伤心欲绝。而且,娘亲的病需要钱治,妹妹还小......我想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照顾。”

槿静静看着他。作为幽冥使者,她本不该干涉生者之事,更不该让游魂随意接触亲人——这可能导致生者阴气侵体,也可能让游魂执念加深,难以超脱。

但她想起梦境中那些童子,想起自己亲自发放红包时的感受。

“可以。”槿最终说,“但必须遵守三个条件:第一,只能在夜晚子时,阴气最盛时短暂现身;第二,不得让生者看见你的形体,只能托梦或通过其他方式间接交流;第三,看完之后,你必须回来,不可滞留人间。”

林晚生欣喜若狂,连连叩首:“谢谢仙姑!谢谢仙姑!我一定遵守!”

“今夜子时,我送你回去。”槿转身走向屋内,“现在,你且待在槐树下休养。槐翁,劳烦你看顾他。”

“使者放心。”槐翁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子时,月华如练。

槿在院中设下简单的法坛,以三炷清香为引,打开一条通往林家庄的临时阴路。林晚生的魂魄比白天凝实了许多,胸口空洞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光——那是功德币灵力在缓慢修复他的灵体。

“记住,只有一个时辰。”槿叮嘱道,“时辰一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返回。我会在此接应。”

林晚生郑重地点头,踏入阴路。

他的身影消失后,槿没有回屋,而是在法坛前盘膝坐下,闭目感应。通过留在林晚生身上的印记,她能隐约感知到那边的情况。

林家庄,村东头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

林晚生的母亲王氏躺在炕上,咳嗽不止。床边,他十岁的妹妹小莲正用湿毛巾为母亲擦拭额头,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疲惫。

“娘,你好些了吗?”小莲轻声问。

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多了......小莲,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挑水......”

“我不困。”小莲摇头,眼中却已经有了泪花,“哥哥已经七天没回来了......村里人说,后山有野兽,哥哥他......”

“别瞎说!”王氏打断她,声音却也在颤抖,“晚生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隐身在屋角的林晚生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他想冲过去拥抱母亲和妹妹,却想起槿的叮嘱,只能强忍悲痛。

他走到母亲床边,轻轻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微弱的光晕从他掌心流出,渗入王氏体内——这是槿允许他动用的一丝功德币灵力,虽然不能根治疾病,却能缓解痛苦,增强生机。

王氏的咳嗽渐渐平息,呼吸变得均匀,沉沉睡去。在梦中,她看见了儿子——不是现在的魂魄形态,而是生前健康的模样。

“娘,对不起,儿子不孝,先走一步。”梦中的林晚生跪在王氏面前,“但您别担心,我遇到了一位好心的仙姑,她让我暂时留在她那里修行。您要好好养病,我会时常回来看您。还有,我在后山的那个山洞里藏了些银钱,具体位置是......”

他将山洞中剩余的金银首饰位置详细告知,又嘱咐妹妹要坚强,要照顾好母亲。

做完这些,他走到妹妹身边,同样给予一点灵力抚慰,并在她梦中留下温暖的话语和鼓励。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林晚生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亲人,含泪返回阴路。

黎明时分,林晚生回到小院。他的魂魄明显黯淡了许多,显然托梦和输送灵力消耗不小。

“她们......还好吗?”槿问,虽然她已通过感应知道答案。

“娘亲的病,有了那笔钱应该能治好。”林晚生低声说,“妹妹也很坚强。仙姑,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真不知道她们该怎么办。”

槿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小瓶灵液:“喝了,休息吧。”

林晚生接过,正要喝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仙姑,我在回来的路上,感应到后山那邪修的山洞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一股很微弱,但很纯净的灵气。”

槿挑眉:“哦?”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对您可能有用。”林晚生认真地说。

槿沉吟片刻:“待你恢复些,带我去看看。”

三天后,林晚生的魂魄稳定下来,胸口空洞缩小了一圈。槿带着他,来到后山那个山洞。

洞口隐蔽在藤蔓之后,内部幽深阴森,隐约还能感受到邪修残留的阴气。但林晚生感应到的那股纯净灵气,确实存在,且越来越明显。

在山洞最深处,那具邪修枯骨已被槿之前处理掉了,但石壁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裂缝。槿伸手轻触,裂缝竟然自动扩大,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室。

小室中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盆,盆中积聚着乳白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和淡淡清香。

“这是......石髓灵乳?”槿有些惊讶。这是一种罕见的天地灵物,通常只在灵脉交汇处、经过数百年才能凝结少许。邪修竟能找到这等宝物,却用来养魂炼尸,真是暴殄天物。

更重要的是,石髓灵乳对修复神魂损伤有奇效,正好适合她这样的幽冥使者。

“你立了一功。”槿对林晚生说。

“能帮到仙姑就好。”林晚生憨厚地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晚生在小院住了下来。白天,他帮忙打理院中花草,喂养池鱼,学习简单的修行法门;夜晚,他则在槐树下吐纳月华,修复灵体。

槿发现,有这个少年在,小院似乎多了几分生气。虽然林晚生是魂魄,但他生性乐观,勤快好学,很快和院中其他灵物打成一片:他会帮燕子修补被风雨损坏的巢穴,会给老龟清理背上的青苔,还会听槐翁讲述百年来的见闻。

而槿自己,也开始尝试一些改变。她不再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小院中,偶尔会在黄昏时分,隐去身形,到村庄边缘走走,看看人间烟火。

她看见林晚生的母亲王氏病愈后,在院子里种菜养鸡,脸上有了笑容;看见小莲背着书包去村里的学堂,辫子在脑后一跳一跳;看见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生计奔波,也为小事欢笑。

这些景象,她过去千万年都不曾留意。作为幽冥使者,她接触的都是死亡和终结;作为梦靥使者,她进入的都是执念和创伤。她几乎忘记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往往藏在这些平凡的日常里。

某个月圆之夜,槿在院中抚琴。琴声清越,融入月色,院中灵物都静静聆听。一曲终了,槐翁忽然开口:“使者近来,心境似乎有所不同。”

槿抚着琴弦,微笑道:“槐翁觉得是好是坏?”

“自然是好。”槐翁的声音带着欣慰,“过去的老友虽沉静深邃,却总似隔着一层雾,与人世、与天地都保持着距离。如今这层雾散了些,老友更显真实,也更显亲近。”

槿望向夜空中的明月,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开始理解,渡人者亦需自渡。那些功德、那些职责,不是为了完成而完成,而是为了见证每一个灵魂找到自己的归处——包括我自己。”

又过了数月,一个平静的夜晚,槿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梦境召唤。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欣然接纳。

梦境中,她不再是穿着嫁衣的新娘,而是一身素雅的青衫,站在一片盛开的莲花池畔。池中莲花并非凡品,每一朵都散发着柔和的灵光,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后土娘娘的化身——那位黄衣婆婆,正坐在池边一块青石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看来,那些功德币用得不错。”婆婆说。

槿躬身行礼:“多谢娘娘恩赐。”

“是你自己挣来的。”婆婆摆手,“不过今日召你入梦,除了看看你的近况,还有一事要告知。”

“娘娘请讲。”

婆婆神色略显严肃:“冥府近日监测到,东洲之地有异常轮回波动。大量魂魄在转世过程中,记忆残留异常增多,导致新生儿夭折率上升,成年后精神异常者也比例增加。初步判断,是某处的‘轮回井’出现了裂缝。”

轮回井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负责洗去魂魄前世记忆,使其纯净转世。井出现裂缝,意味着轮回机制受损,这可是动摇三界根基的大事。

“需要我去查看?”槿问。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婆婆点头,“作为幽冥使者,你对轮回机制熟悉;作为梦魇使者,你能处理记忆相关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你刚刚获得功德币加持,神魂稳固,能抵抗裂缝处可能溢出的轮回之力反噬。”

“地点是?”

“东洲,青岚国边境,迷雾山谷深处。”婆婆递给她一枚玉简,“具体坐标和已知情报都在里面。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你可自行决定是否接受。”

槿接过玉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如果我不去,会派别人吗?”

“会。”婆婆坦诚道,“但成功率会低很多。轮回井裂缝非同小可,处理不当可能导致更大灾难。”

槿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小院的宁静、林晚生的笑脸、村庄的炊烟,还有那些她曾引渡的魂魄最后释然的表情。

“我去。”她说。

婆婆眼中闪过赞许:“就知道你会答应。不过记住,此行事关重大,务必谨慎。若有需要,可用功德币召唤一次天界或冥府的支援——但只有一次,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我明白。”

“还有,”婆婆顿了顿,“那个叫林晚生的少年魂魄,你打算如何安排?此去可能耗时数月甚至更久,他独自留在小院恐有不妥。”

槿想了想:“我会带他同行。他心地纯善,且与我有缘,或许此行对他也是一次机缘。”

“善。”婆婆微笑,“那么,三日后,会有接引使者到你小院,送你们前往东洲。做好准备。”

梦境开始消散,婆婆的身影渐渐模糊。

“最后一句,”婆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梦中嫁衣,其实隐喻着你与这份职责的‘新婚’。过去你是被迫接受,如今你是主动拥抱。记住这种感觉,它会在未来给你力量。”

槿睁开眼,天还未亮。

她起身走到院中,槐翁似乎感应到什么,枝叶轻轻摇曳。

“要出远门了?”槐翁问。

“嗯。”槿点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院长和大家,就拜托你了。”

“放心去吧。”槐翁的声音沉稳而可靠,“老朽在此,一切无恙。”

东方天空,启明星静静闪烁。新的一天,也是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槿转身回屋,开始收拾行装。她知道,这次东洲之行,将是对她新生后的第一次真正考验。

而她,已准备好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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