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里很快响起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锅铲碰撞声和食物香气。客厅里,真嗣和明日香围着小白,叽叽喳喳地讨论那个小花苞什么时候开。绫波丽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目光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双手举在胸前,手里握着布袋。
“绫波同学?怎么了吗?”楠博回头,看着安安静静的绫波丽,每当他看向绫波丽,心里就会莫名的平静,柔软。
绫波丽摇了摇头,说:“没事,丽只是,想看着零,不然会不见。”她眼神认真,还带着一丝执着。
徐楠博哑然失笑:“好好好…这次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他忽然注意到,绫波丽的左手上似乎有细微的伤口,他连忙放下锅铲,擦了擦手,拉起绫波丽柔若无骨的小手“绫波同学…你怎么搞的?痛吗?”
绫波丽又摇了摇头。
“傻瓜…下次要及时包扎一下…呼~痛痛飞走咯,哈哈哈”楠博无奈的笑着,哄小孩一般给绫波丽的伤口吹气,然后掏出几个创可贴,熟练的给受伤的部分贴上“这样就好了…”
绫波丽感受着左手上的温度,她抬头看着楠博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两颗痣,蓦地脸红了。
绫波丽红着脸,将那个布袋递到他面前,赤红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这个…给你。”
徐楠博有些疑惑地接过,入手微沉,带着布料的柔软触感。他轻轻解开棉布——
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崭新的折扇。
扇骨是温润的浅色竹片,打磨得光滑细腻,带着天然的纹理。扇面是素白的绢帛,没有任何繁复的图案,只在右下角,用极其细密、略显笨拙却无比认真的针脚,绣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针脚不算完美,甚至有些地方微微歪斜,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用心,似乎制作者也觉得不太好看,所以还用画笔在中心画了一朵白玫瑰。
徐楠博愣住了。猩红的眼眸里瞬间涌起巨大的惊讶和难以言喻的暖流,他抬头看向绫波丽:“绫波同学…这是…你做的?”
绫波丽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青云道长说…零不日可得折扇。”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零君喜欢折扇,丽…想试试。”
“绫波同学…原来你的手…”
徐楠博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完全没想到,青云子那句带着点玄妙和调侃的“不日可得”,竟是以这种方式应验,更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连家务都做得磕磕绊绊、情感表达近乎空白的少女,会因为他一句“喜欢折扇”,就默默记在心里,甚至用她并不灵巧的双手,一针一线地为他制作了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他缓缓展开扇面。素白的绢帛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两朵小小的白玫瑰,如同夜空中最纯净的指引。扇骨开合间,带着新竹特有的、淡淡的清香。
“绫波同学…”徐楠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珍重地合上折扇,紧紧握在手中,右眼下的泪痣似乎也染上了暖意,“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最漂亮的折扇。”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地、带着无限珍视地,轻轻揉了揉绫波丽淡蓝色的发顶,“谢谢你。我…非常非常喜欢。”
绫波丽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和徐楠博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随即,那总是平静无波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如同白玫瑰初绽花蕾般的弧度。她低下头,看着他为他包扎上的几个创可贴,第一次觉得那些刺痛,似乎都微不足道…都值得了。
厨房的香气,客厅的喧闹,窗台上小白新冒的花苞,还有手中这把带着少女心意和星辰印记的折扇…所有的疲惫和阴霾,在这一刻,都被这份无声却无比厚重的温柔,彻底驱散了。
美里悄悄退到阳台,背对着客厅,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两封皱巴巴的信。她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快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
第一张是楠博寄来告诉她自己去隔壁市的消息,美里旋即打开第二封…
几秒钟后,她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飞快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而起的惊涛骇浪。她回头,隔着玻璃门,看着厨房里徐楠博带着笑意侧脸和客厅里三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也映照着她手中那罐被捏得微微变形的啤酒罐,以及…指缝间泄露出的、信纸上几个惊心动魄的关键词:
“恐时日…”
后面的字迹,被她的手指死死盖住,再也看不清。只有那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她的眼底:
“…勿让孩子们知晓。”
大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一直到美里喝醉了,楠博把碗洗完,他们才互相道别。
“明天一定要来哦,我们会一直等你的!”楠博抱着小白和绫波丽走在街上,他还记得明日香和真嗣道别时异常认真的那句话。他笑了,绫波丽感受到他的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更加温柔。
破败的楼下,徐楠博目送着绫波丽上楼,后才上楼,看着她确确实实进入了房间后,才进入房间。
这晚,他怀着那折扇,第一次如此快的入睡。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唔姆…几点了…”徐楠博睡眼惺忪,在他的生命中这还是唯二次比闹钟起得晚,他看了看闹钟“哼~才七点……”
“七--点--啦--!!!”
他立马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失声喊道。与此同时,对面楼还在睡觉的的绫波丽也听见了这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完了完了,要来不及给他们做饭了,快快快…”他手忙脚乱扣上衬衫,来不及洗漱就冲到冰箱前拿出昨晚准备好的材料。
“笃笃笃…呲啦~哗啦啦…”做饭的声音逐渐响起,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形成一个独属于徐楠博的交响乐。终于,他赶在七点半前做完了三人的饭,还抽了三分钟刷牙的同时给小白浇水。
“啊哦…又要吃拌饭了…”他看着时钟,自言自语,他又和上次一样,要给自己准备芝麻酱油拌饭了。他倒不是厌恶吃拌饭,只是他怕三个笨蛋误会。
“算了算了,这次假装去上厕所…”他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那一柄折扇,下了楼。绫波丽果然还是在楼下安静的等待。
班级里。
“哈喽,早上好呀楠博。”明日笑嘻嘻地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徐君,你来了,早上好。”碇真嗣也微微笑着。
“嗯,大家都好,今天的便当是我做的哦~”徐楠博眉眼弯弯笑着。
“那就好…美里的…呕--”明日香一想起那个味道就受不了了,楠博无奈的笑着,给她拍背。
“楠君…早上好,好久不见?”五月雨叶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五月雨同学呀,早上好,确实有几天不见了哈哈。”楠博一边像顺猫毛一样得顺着明日香的背,一边礼貌回应。
叶月嘴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眼神一闪,却又走了。
“额…啊…好啦,我没事啦,吐不了的…”明日香直起身子,一脸难受。她突然注意到楠博的领子:“喂,你是昨晚喝茶喝醉了吗?扣子都扣不好…”她伸手解开楠博最顶上扣错的两个扣子,可见他分明的锁骨,“真是的,这也要本小姐亲自帮你…”她嘴上说着,脸红红的,手上帮楠博扣了回去。
楠博愣了愣,被自己蠢笑了:“哈哈哈哈,看来我真的迷糊了呢…”真嗣也笑着说他肯定是太累了,绫波丽站在旁边,等着楠博和她一起回座位。
五月雨叶月看着四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若有所思。
周一午休,教学楼天台。微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徐楠博背靠着水箱,打开了那个装着芝麻酱油拌饭的饭盒。他刚拿起勺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窸窸窣窣”声。
他不动声色,继续吃饭。眼角的余光瞥向天台入口的阴影处——
三个脑袋,像叠罗汉一样,从低到高,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最下面:碇真嗣,一脸紧张和愧疚。
中间:明日香,蓝眼睛瞪得溜圆,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愤怒?
最上面:绫波丽,微微歪着脑袋,赤红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却有着纯粹的关心。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手中那碗寒酸的拌饭上。
徐楠博:“……” 他默默地把饭盒往身旁藏了藏。
“徐君!”没想到第一个冲出来的不是明日香,而是真嗣,他忍不住冲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就吃这个?!是因为给我们做便当太费时间了吗?对不起!我…我以后可以自己带面包的!”
“笨蛋楠博!”明日香紧随其后,叉着腰,气势汹汹,但眼圈有点红,“谁、谁要你省时间给我们做那么复杂的便当了!本小姐吃便利店饭团也能活!”
绫波丽安静地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藏起来的饭盒,又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里只吃了一小半的、装着番茄炒蛋的便当盒递了过来。
徐楠博看着眼前三张写满“我们害你吃剩饭”的愧疚脸庞,又看了看绫波丽递过来的便当,一时哭笑不得,心头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伸出手,揉了揉真嗣的头发,随后想戳戳明日香气鼓鼓的脸颊,却被她“啪”地打开:“别戳我的脸!我…我…”她想说些什么,但始终说不出去。
徐楠博笑了笑,最后轻轻摸了摸绫波丽的头。
“傻瓜们…”他声音温柔,“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起晚了,来不及做。快回去吃饭,下午还有课呢。”他好说歹说,才把三个忧心忡忡的家伙哄下了天台。
这只是开始。
下午体育课,徐楠博跑圈时因为打了个哈欠,脚步有些虚浮。真嗣和明日香立刻交换了一个“果然!他累坏了!”的眼神,一左一右架着他跑完了全程,搞得徐楠博哭笑不得。
放学值日,徐楠博刚拿起扫帚,绫波丽就默默地把扫帚“拿”了过去,真嗣抢走了拖把,明日香则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当起了“监工”,死死盯着楠博,不让他动任何工具,美其名曰“防止某些人过度劳累”。
徐楠博:“……” 他感觉自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四人来到乐房,楠博缓步走到那架许久没有人演奏过的、与人离别已久的老钢琴前。
他抚摸这它,看向那三个等待着他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他拉开琴凳,揭开琴盖…
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响起,无数音符便响起,夕阳穿透落地窗,在漆黑琴盖上流淌。徐楠博银白的发丝垂落,猩红眼眸低垂,修长手指抚过琴键。肖邦《离别练习曲 10-3 》的旋律从他指尖倾泻,音符如叹息般坠落,又似月光下的溪流般清冷流淌。每一个和弦都带着克制的哀伤与依恋,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回婉转,仿佛将未诉的离愁与深藏的温柔,都织进了这优雅而孤独的乐章里。夕阳在他低垂的眼睫和银发上跳跃,泪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一曲弹毕,楠博缓缓起身,轻轻说了一声“谢谢”盖上了琴盖。一扭头,三个人都看着他,他含笑走上前,语气温柔地说道:
“其实…你们可以再多依赖我一些的…”
……
四人走在街上,一言不发,绫波丽抓着楠博衣角的手,缓缓松开,然后,极其自然地、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指微凉,动作带着一丝生涩的勇敢。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这么做,同样的,楠博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但当绫波丽反应过来的时候,楠博已经主动拉紧了她的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赤红的眼眸里,映着夕阳和他温暖的笑容,仿佛盛满了整个世界的安宁。
夕阳沉得更低了,将四人的身影在街道上拉成一道长长的、紧密相连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黄昏特有的宁静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楠博身上淡淡的矢车菊茶香。窗台上的小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无声地回应着这份沉甸甸的、用生命书写的温柔。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便当依旧会准备好,地板依旧会被仔细擦拭,而那份深藏于心的守护,也将如同这亘古的晨光与暮色,无声流淌,永不止息。
“诶?!笨蛋楠博!优等生!你们又在牵手了!”明日香气冲冲地走到楠博旁边“你们黏太紧了!看着就恶心,快放手!”
“明日香…”碇真嗣想说些什么…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鬼!”明日香抡起粉嫩的小拳头敲楠博的脑袋。
“哦…啊…噢!”楠博被敲的脑袋和弹簧一样上下弹动。
真嗣看着这一幕,无奈的笑了。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