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栓无法整体弹出!”玛雅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却格外清晰。
“什么?又和上次一样?”律子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尖锐地穿透通讯频道,“前后舱分别弹出!立刻!”
倒计时的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5…4…3…
“徐君!!!”碇真嗣的嘶喊被厚重的合金隔板隔绝在后舱内,只剩下沉闷的捶打观察窗的声音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前舱被留在那失控的零号机内。巨大的推力传来,后舱如同半个被抛弃的胶囊,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脱离,弹射向安全区,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准备接应。
“前辈,前舱卡死了,无法弹出!”玛雅流着汗报告。
“怎么会?!”律子冲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脸色难看,“难道…零号机要吞噬楠博吗?”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零号机残存的动力驱动着它抬起巨拳,裹挟着毁灭的风声,狠狠砸向中央观察窗!一拳!强化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两拳!碎片如同冰晶般飞溅!三拳!随后更是用头部疯狂撞击,观察窗轰然洞开!那狂暴的姿态,与许久之前前碇源堂那次的举动如出一辙,只是此刻的驾驶员,是徐楠博。而站在观察窗前,直面这毁灭风暴的,是绫波丽,且绫波丽不会躲避。
“丽!快躲开!”美里的声音在广播中炸响,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绫波丽没有动。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飞溅的金属碎屑玻璃碎片和激荡的气流吹拂着她淡蓝色的发丝,赤红的眼眸穿透飞溅的玻璃碎屑和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着零号机插入栓的方向。她的身影在巨大的钢铁拳头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拳头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撕裂空气,直冲她的面门!
“零君。”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像投入了冰层的回响,瞬间穿透了所有噪音和狂暴。
零号机挥向她的巨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硬生生停滞在半空,距离绫波丽的脸颊,仅剩不到半米,狂暴的动能无处宣泄,机体内部发出扭曲的悲鸣。紧接着,所有指示灯瞬间熄灭,零号机庞大的身躯彻底失去了动力,如同被抽掉提线的木偶,轰然跪倒,最终彻底沉寂。
“快!抢救驾驶员!”美里的命令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看着那跪倒在绫波丽面前、彻底死寂的零号机,心脏仍在狂跳。零号机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丽吗?楠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个秘密,已经开始反噬了?
暗红色的战术分析室内,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美里和律子相对而立,气氛凝重。
“刚才的事件,”美里打破沉默,声音压抑,“和丽之前的暴走事故,有关系吗?”
律子背对着她,看着窗外零号机被拖走的巨大阴影,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现在还不清楚。必须尽快还原数据,进行最彻底的追加测试。同步率曲线是关键,必须弄清楚这异常究竟是楠博自身的问题,还是他与真嗣双人驾驶引发的未知共振。”
“作为作战部长,”美里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我要求在事态对正常工作造成实质性影响前,彻底解决此事。”
“明白,葛城中校。”律子的回答简洁而职业。
美里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律子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光洁的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零号机巨拳带起的劲风。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心情:
“刚才,零号机是想打我吧?绝对是…”
病房的那种,特有的气味弥漫着。碇真嗣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哈…啊…”他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环顾四周,惨白的墙壁,冰冷的仪器,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旁边的病床上。
徐楠博躺在那里,依旧昏迷。病号服的扣子被解开几颗,露出清瘦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上面贴着各种电极片,连接着闪烁的仪器。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几缕本来就银白的发丝黏在更加苍白的脸颊上。他看起来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真嗣的心猛地揪紧。他想起失控时插入栓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想起楠博痛苦的喘息和最后昏迷前无意识的呓语…“都怪我…”他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无法放松,如果不是他需要楠博的安抚…楠博就不会和他一起驾驶零号机,就不会…他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楠博床边,仿佛脚下踩着棉花。他抽出几张纸巾,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楠博额头的冷汗,拂去泪痣上的冷汗。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对不起…”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楠博冰凉的手背。
“徐君…理理我…”当然没有回应。寂静沉重地压下来。
“理理我…对不起…理理我啊…喂!”
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他双手抓住徐楠博的肩膀,晃了晃,低吼出声,但除了楠博的病号服滑落了一段以外,没有任何回应。真嗣随即又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模糊的电视或收音机的声音,像背景里永不停歇的杂音。真嗣默默地爬上楠博的病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连接着生命的线缆,在楠博身边躺下。床很大,足够他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找到一方空间。他侧过身,看着头顶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惨白,平整,毫无生气。
“真讨厌,”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空洞,“又是这个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