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格”会所,顶层的私人包间内。
慕容澈和沈敬尧看到推门进来的慕容瑾时,都略显诧异。
尤其是慕容澈,他晃着手中的酒杯,挑眉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用‘忙’来搪塞我呢。”
慕容瑾没理会他的调侃,在慕容澈旁边坐下。
沈敬尧敏锐地察觉到慕容瑾周身那股比平时更冷冽的气场,笑着问道:“瑾哥,心情不好?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
慕容瑾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的烦躁。
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没什么。”
他声音低沉,显然不想多谈。
包间内舒缓的爵士乐与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声交织。
慕容澈晃着手中的威士忌,斜睨着身旁闭目揉着眉心的兄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和沈敬尧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慕容瑾这模样,可不仅仅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
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这包厢里的冷气还冻人。
他哥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动怒,也是冰层下的暗流,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能让他把烦躁明显外露,甚至需要借酒来压火气的情况,实在罕见。
沈敬尧凑近慕容澈,压低声音:“瑾哥这……谁这么大本事?”
慕容澈轻笑一声,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琥珀色的液体映衬着他眼底的精明。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倾向慕容瑾,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试探,却又一针见血:“哥,你这可不像为公事烦心。”
他顿了顿,观察着慕容瑾微蹙的眉心,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沈敬尧也听清:“能让您老人家动这么大肝火的……怕是咱们家那只还没完全养熟的小白兔,又无意间蹬了鹰一脚吧?”
在慕容澈心里,早就把兄长对江挽挽那点超出常理的“关照”看得透透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世交情谊或长辈责任,那是一种猛兽对自己领地里最鲜嫩猎物的圈定和等待。
如今这猎物似乎有了自己想蹦跶去别处的苗头,难怪这头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雄狮会如此躁动不安。
慕容瑾揉按眉心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放下。
他睁开眼,眼底里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波澜,只是冷冷地扫了慕容澈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锥,带着警告。
但他没有否认。
这无声的反应,等同于默认。
慕容澈得到兄长无声的默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姿态闲适地靠回沙发,长腿交叠,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像只慵懒却洞察一切的猫。
“哥,”他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松弛,冲淡了包间里紧绷的气氛,“要我说,你这反应,有点掉价。”
慕容瑾眼皮都没抬,只是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收紧。
慕容澈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他特有的、玩世不恭下的通透:“咱们家养的那只小白兔,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懵懵懂懂,不谙世事,估计连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还没琢磨明白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对学校里或者身边某个看起来顺眼点的异性产生点朦胧好感,太正常了。这叫青春期荷尔蒙躁动,是生理现象,不是主观叛变。”
他顿了顿,观察着慕容瑾的神色,见对方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并没有打断的意思,便知道这话是听进去了几分。
他继续加码,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一针见血:“你越是把她看得紧,像防贼一样,她反而越觉得刺激,越觉得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是‘真爱’。你慕容瑾什么人?想要什么,需要这么迂回?直接让她看清楚,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不就行了?”
沈敬尧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带着点军人世家的直白:“澈哥说得对啊瑾哥。不就是个小丫头吗?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要我说,直接把人拎过来,把话摊开说清楚,谁还敢跟你抢?”
慕容澈斜了沈敬尧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粗鲁”。
他转回头,看向慕容瑾,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带着更深的探究:“敬尧话糙理不糙。不过在那之前……哥,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底闪烁着八卦和算计交织的光芒,“到底是哪路神仙,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咱们家小白兔动了凡心,还能让你这么……如临大敌?”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对方是谁?学校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生?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熟人’?”
最后“熟人”两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却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暗示。
他直觉认为,能让江挽挽有机会接触并产生好感的,绝不会是学校里那些需要慕容瑾大动干戈去排查的普通同学。
慕容瑾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眼,深邃的眸光如同寒潭,落在慕容澈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慕容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薄唇微启,吐出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质感,砸在空气中:“周奕辰。”
慕容澈眉梢微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
不过片刻,他便想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难以置信,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讥诮。
“周奕辰?”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意味复杂难辨,“那个……周老师的儿子?你亲自给小白兔请的家教的那个周老师?”
看到慕容瑾默认的冰冷眼神,慕容澈几乎要笑出声,他强忍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荒谬感:“哥,你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他拿起酒瓶,一边给慕容瑾空了的杯子续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分析,像是在剖析一桩有趣的生意:“周老师的儿子……嗯,我有点印象,好像是在读大学?长得嘛……算是清爽干净那一挂的,正好符合小白兔这个年纪对‘阳光学长’的所有幻想。而且,近水楼台,每周都能见着,又是辅导功课,最容易产生依赖和好感……”
他每说一句,慕容瑾周身的寒气就重一分。
慕容澈恍若未觉,最后总结陈词,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又带着点兄弟间才有的实在话:“哥,不是我说,你这对手选得……还挺有水平。至少,比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有威胁多了。人家占着‘良师益友’的身份,潜移默化,防不胜防啊。”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向慕容瑾示意了一下,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直接让周老师把他儿子发配边疆?还是……换个更高级的玩法?”
慕容瑾没有碰那杯新斟的酒,他修长的手指在杯沿缓缓摩挲,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霜。
“发配边疆?”
他低沉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太刻意。”
他慕容瑾还不至于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毛头小子。
那不仅掉价,更可能激起江挽挽的逆反心理,适得其反。
慕容澈了然地点点头,他就知道兄长不会选择这么直白粗暴的方式。
他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你的意思是?”慕容瑾微微后靠,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阴影里,灯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周老师教学水平毋庸置疑,挽挽的数学进步明显,换掉他,得不偿失。”
慕容澈闻言,眼底精光一闪,立刻心领神会。
他哥这是既要杜绝后患,又要维持表面的一切如常,不动声色地扭转局面。
“明白了。”
慕容澈晃着酒杯,唇角噙着了然的笑,“确实,周老师教得好,没理由换。再说了……”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看向慕容瑾:“哥,咱们也得讲点道理不是?人家周奕辰那小子,也就是偶尔回趟家,碰巧撞见了咱们小白兔几次,说不定连话都没多说几句。你这醋吃得……有点早,也有点狠啊。”
他这话半是调侃半是实话,意在让慕容瑾稍微冷静一下,别被那股无名火烧得失了分寸。
慕容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些。
慕容澈见好就收,放下酒杯,拿出手机一边随意划拉着,一边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行了哥,这事儿你也别太上火,交给我。明天我就去‘了解了解情况’,看看那个周奕辰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是不是真的对咱们小白兔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还是纯粹就是巧合。”
他所谓的“了解情况”,自然不是简单的打听,必然会动用些人脉和手段,将周奕辰的背景、性情、人际关系乃至过往情史都查个底朝天。
这是慕容澈的专长,于无声处听惊雷,在谈笑间掌控信息。
“你放心,”慕容澈抬起头,给了慕容瑾一个“安心”的眼神,“如果那小子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慕容澈笑了笑,那笑容依旧风流倜傥,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那也不用你亲自出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难而退’,而且保证干干净净,不会让小白兔察觉到半分,更不会影响到她和周老师的师生关系。”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慕容家二公子特有的底气和手腕。
慕容瑾听完,未置可否,只是拿起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在指间把玩着。
良久,才“嗯”了一声。这声“嗯”,便是默许和交付。
慕容澈得了首肯,心情似乎更好了些,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酒和身边的沈敬尧身上,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包间内的气氛似乎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但慕容瑾的心中已然开始规划着,如何将那只试图溜走的小兔子,重新牢牢地圈回自己的领地之内。
而第一步,就是彻底清除掉她身边任何不稳定的因素。
慕容澈的调查,将是决定下一步行动方向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