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容瑾坐在车内,看似平静,实则耐心等待着。
他并不急躁,狩猎需要耐心,他有的是时间。
大约补习开始半小时后,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和牛仔裤的年轻男孩走进了小区。
他身形高挑,步伐轻快,手里转着个篮球,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大学生。
慕容瑾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并未过多留意。
这小区里住着不少人家,有年轻人进出再正常不过。
他收回视线,继续处理手机上的信息。
然而,当下午六点零五时,慕容瑾抬眸望向楼道口时,他等待的“猎物”终于出现了,却是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
江挽挽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而跟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正微微侧头和她说着什么的,正是那个拿着篮球的年轻男孩!
慕容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男孩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似乎在跟江挽挽讨论着什么题目,姿态自然。
而江挽挽……
慕容瑾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
她微微低着头,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那不是平日里被他逼问时的羞愤或紧张,而是一种带着少女娇羞的、浅浅的粉色。
她偶尔抬头看那男孩一眼,眼神闪烁,带着欢喜和慌乱,嘴角还抿着一丝极力想隐藏却又藏不住的笑意。
那种情态,慕容瑾从未在她面对自己时见过。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每周六异常的期待、写满“Z”的便签、在学校刻意保持的距离、以及此刻这刺眼的一幕!
“Z”……
原来是他!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慕容瑾的心头,带着一种被冒犯的震怒和冰冷的戾气。
他精心浇灌、小心守护的花苞,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吸引了去!
他看着周奕辰那张带着阳光笑容的脸,看着江挽挽那副小女儿情态,只觉得无比刺眼。
就在这时,江挽挽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熟悉车辆,以及车内那双深邃冰冷、正牢牢锁定她的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惨白。
她下意识地拉开了与周奕辰的距离,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慕容瑾对视。
周奕辰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顺着江挽挽的视线看去,对上了车内慕容瑾那极具压迫感的冰冷目光。
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江挽挽,又看了看车里的男人。
慕容瑾推开车门,长腿迈出,站定在车边。
他身形挺拔高大,即使穿着休闲装,那股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也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他没有看周奕辰,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向脸色发白的江挽挽,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江挽挽,过来。”
慕容瑾那一声低沉冰冷的,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江挽挽。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慌乱地朝周奕辰仓促摆了摆手,连一句完整的都来不及说,就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鹿,快步朝慕容瑾的方向小跑过去。
周奕辰看着江挽挽近乎逃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车旁那个气场强大、面色冷峻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朝江挽挽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然后利落地跨上停在一旁的摩托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周奕辰戴上头盔,随即拧动油门,摩托车载着他迅速驶离了小区,消失在街角。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江挽挽跑到慕容瑾面前,因为紧张和快步小跑,气息有些微喘,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皮肤。
周围只剩下摩托车远去的余音,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默。
慕容瑾的目光从周奕辰消失的街角收回,重新落到眼前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身上。
她这副心虚胆怯的模样,与刚才在别人身边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又刺眼的对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拉开了车门,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上车。
冰冷的两个字,砸在江挽挽的心上。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车里,再次将自己缩在了角落,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一片混乱。
完了……他看到了……他一定都看到了……
慕容瑾重重地关上车门,那的一声巨响,让车内的江挽挽猛地一颤。
他绕到驾驶座,上车,系安全带,发动引擎,一系列动作流畅却带着一股压抑的冷硬。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车流,但车厢内的气压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慕容瑾始终沉默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目光直视前方,专注开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越让江挽挽感到恐惧。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可怕。
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她知道,这次,恐怕不是几句慌不择路的彩虹屁能糊弄过去的了。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窗外是流动的城市夜景,车厢内却如同冰窖。
就在江挽挽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垮时,慕容瑾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听不出明显的怒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江挽挽紧绷的神经上:“刚才那个人,”他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路况,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是谁?”
江挽挽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最害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是……是周老师的儿子……”她声音细小如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叫……周奕辰。”
“周奕辰。”
慕容瑾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让江挽挽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
他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这个早已猜到的答案。
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更深的审视:“你们很熟?”
“不熟!一点都不熟!”
江挽挽几乎是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他就是……就是偶尔回周老师家,今天……今天刚好碰到,就……就一起下楼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颤抖的声线和苍白无力的措辞,却暴露了她的心虚。
慕容瑾瞥了她一眼,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和死死攥在一起的手指,心底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旺。
偶尔碰到?
一起下楼?
那他看到的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羞涩和欢喜,也是“偶尔碰到”能解释的?
他没有立刻戳穿她这拙劣的谎言,只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声“嗯”比直接的斥责更让江挽挽不安,它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摸不透他到底信了没有,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江挽挽惴惴不安地偷瞄着慕容瑾冷硬的侧影,只觉得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慕容瑾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斥责,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让江挽挽坐立难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车子终于驶回慕容老宅,刚在门前停稳,慕容瑾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慕容澈。
接通电话,慕容澈那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立刻响起:“哥,在哪儿呢?我和敬尧在‘逸格’,过来喝一杯?”
若是平时,慕容瑾大概率会拒绝,他并不喜欢那种过于喧闹的场合。
但此刻,他侧目看了一眼旁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消失的江挽挽,那股烦闷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再次涌上心头。
眼不见为净。
他对着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慕容瑾甚至没有看江挽挽,只淡漠地甩下一句:“自己进去。”
随即,不等江挽挽反应,他便重新启动引擎,黑色轿车利落地调转方向,驶离了老宅大门,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江挽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非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空落落的,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他就这么走了?
什么都没说?
这太反常了……
而慕容瑾,将车速提得略快,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他需要换个环境,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压下心头那股因那个不知所谓的周奕辰和江挽挽那副不争气的样子而燃起的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