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霜降。
京城笼罩在深秋的寒雾里,卯时未至,天色灰蒙蒙的,街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更夫和贩夫。永宁侯府坐落在城东的仁寿坊,朱门紧闭,石狮肃穆,檐角的风铃在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辆运水车吱呀呀地从侧门驶入,赶车的是个驼背老仆,车上放着四个硕大的木桶。守门的家丁打着哈欠,随意掀开桶盖看了一眼——清水满溢,映着微光。
“老李头,今儿来得挺早啊。”
“是啊,井边排队的人少。”老李头声音沙哑,递过去几个铜板,“天冷了,给弟兄们买碗热汤喝。”
家丁笑嘻嘻收了钱,挥手放行。
水车进了后院,沿着青石路拐过两道弯,停在一处僻静的井台边。老李头跳下车,四下张望无人,轻轻敲了敲第二个水桶。
桶盖无声移开,张玥从水中冒出头来,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她迅速爬出水桶,身上已换了一套侯府三等丫鬟的粗布衣裳。
“小姐,这边。”老李头压低声音,引着她穿过一道月洞门,进入一座荒废的小院。
院子里杂草丛生,唯有一株老梅树虬枝盘结。夏瑾从树后闪身而出,手中提着个包袱:“玥儿,快换上。”
包袱里是一套二等丫鬟的衣裙,靛青色的比甲,白色的襦裙,样式普通,却是侯府内院常见的打扮。张玥迅速换上,又将湿发包进同色的头巾里。
“母亲呢?”她低声问。
“在‘沁芳斋’,那是母亲礼佛的小院,赵姨娘的人平日不太去。”夏瑾眼中带着血丝,显然这几日也没睡好,“但今日辰时,赵姨娘会带人去给母亲‘请安’,这是她每月的规矩。我们必须在她到之前见到母亲,然后你得在沁芳斋藏到入夜。”
“辰时……”张玥看了眼天色,“还有半个时辰。”
“走。”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僻静的小径疾行。夏瑾对侯府了如指掌,专挑人少的路走,偶尔遇到早起洒扫的仆役,他便挺直腰板,摆出世子爷的威严,那些人见了连忙低头避让,不敢多看。
张玥垂首跟在身后,心跳如鼓。十年了,她终于又踏进了这座府邸。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让人心酸。那处假山,她曾和兄长捉迷藏;那池锦鲤,母亲曾教她喂食;那道回廊,父亲曾抱着她走过……
“到了。”夏瑾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沁芳斋是侯府最北边的一座独立院落,三间正房,两侧厢房,院子里种满了海棠。只是如今已近深秋,海棠叶落,枝头光秃秃的,透着萧瑟。
一个老嬷嬷守在院门口,见到夏瑾,连忙打开门。她看到张玥时,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吴嬷嬷,是我。”张玥轻声说。
吴嬷嬷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姐……真的是小姐……夫人她、她等了十年啊……”
“母亲在佛堂?”
“在、在,夫人每日卯时起身礼佛,已经一个时辰了。”吴嬷嬷抹着泪,引着两人往正房走。
佛堂设在东厢房,推开门,檀香袅袅。柳氏跪在蒲团上,背对着门,一身素白衣衫,头发只用一根木簪绾着,身形瘦削得让人心疼。
“母亲。”夏瑾唤了一声。
柳氏没有回头,手中捻着佛珠,声音平静:“瑾儿来了?今日怎这么早……”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张玥走到了她面前,跪了下来,抬起头,用那双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佛珠“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柳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死死盯着张玥的脸,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十年思念,十年煎熬,此刻化作滔天巨浪,将她淹没。
“玥儿……”她终于挤出两个字,伸手想碰女儿的脸,却又不敢,仿佛眼前是易碎的幻影。
“娘。”张玥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我,我回来了。”
触感是真实的。温热的脸颊,熟悉的眉眼,还有那双眼睛里的泪光——那是她的玥儿,她丢了十年的女儿!
柳氏猛地将张玥搂入怀中,失声痛哭。那哭声压抑了太久,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夏瑾也红了眼眶,默默退出佛堂,守在门外。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良久,柳氏才稍稍平复。她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泪水不断滚落:“长高了……瘦了……这十年,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
“我在江南张家,他们待我很好。”张玥擦去母亲的泪,简略说了这十年的经历,隐去了西域的凶险,只说机缘巧合寻回了身份,“娘,我一切都好,您别难过。”
“好,好……”柳氏泣不成声,“是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流落在外十年……”
“不是娘的错。”张玥握紧母亲的手,“是赵姨娘,还有……她背后的人。”
提到赵姨娘,柳氏的神色冷了下来。她擦干眼泪,眼中闪过锐利的光:“瑾儿都跟我说了。太后,康郡王,西域大祭司……他们好大的胆子,敢动我柳明月的女儿!”
张玥心中一凛。母亲此刻的眼神,全然不似平日那个温婉柔弱的侯府夫人,倒更像……遗族的明珠公主。
“娘,您知道自己的身世?”
柳氏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知道。当年你外祖母临终前告诉我,我是西域遗族的公主,本名月华·明珠。她让我发誓,除非生死关头,否则永远不说出这个秘密。”
她走到佛龛后,转动机关,墙壁滑开一道暗格,取出一只紫檀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卷羊皮纸,一枚小巧的金印,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玉璧碎片——那玉璧流光溢彩,正是月之华的另一部分!
“这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她说,若有朝一日遗族有难,或我的子女需要,便以此物为凭,联络柳家旧部。”柳氏抚摸着玉璧,“这些年,我暗中与几位柳家故旧保持联系,他们都是朝中清流,对你外祖父忠心耿耿。”
张玥接过羊皮纸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官职:礼部侍郎周文渊、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陈廷敬、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守仁……足足十七人,遍布六部九卿。
“周文渊是瑾儿恩师,陈廷敬是你外祖父的门生,王守仁娶了柳家旁支的女儿。”柳氏一一指点,“这些人,可用。另外,还有几位武将,当年受过你外祖父提拔,如今在京营任职,虽职位不高,但掌着实权。”
“娘,您……”张玥震惊地看着母亲。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深居简出的病弱妇人,却不知母亲在暗中织就了这样一张人脉网。
“傻孩子。”柳氏轻抚她的头发,“娘是遗族公主,也是永宁侯夫人。这十年,娘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为你铺路。只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她顿了顿,神色凝重:“太后要在天授法会上展示月之华,逼你现身。瑾儿说,你们打算在法会上反击?”
“是。”张玥点头,“我们需要证据,太后与萨鲁曼勾结的证据。靖海侯说,太后的翠薇园别庄很可能就是他们的联络点。”
“翠薇园……”柳氏沉吟,“那个地方,三年前太后赐给了康郡王,名义上是让赵珩读书养性之所。但据我的人观察,那里进出的人很杂,常有西域面孔。”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快速写下一封信,盖上那枚金印:“这封信,你让瑾儿交给周文渊。他会安排可靠的人,协助你们探查翠薇园。另外——”
柳氏又从暗格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张玥:“这是柳家暗卫的信物。柳家虽已式微,但祖上留下的暗卫还有三十余人,都是死士。你外祖父去世前将他们交给我,这些年我一直没用。现在,该交给你了。”
张玥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柳家族徽——一株挺拔的雪松。
“娘,您……”她喉头哽咽。
“娘等了十年,不是为了看你回来送死。”柳氏眼中闪着坚定的光,“玥儿,你是遗族公主,也是永宁侯嫡女。这一仗,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让那些人看看,柳家的女儿,月神遗族的血脉,不是他们能随意拿捏的!”
窗外传来三声鸟鸣——这是夏瑾约定的暗号,赵姨娘快到了。
柳氏迅速收起木匣,恢复成平日温婉的模样:“玥儿,你先藏在佛龛后的暗室里。记住,入夜后,吴嬷嬷会带你从密道离开。瑾儿已经安排好了,你在京中的落脚点绝对安全。”
“娘,您保重。”
“放心。”柳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久违的锋芒,“娘装了十年病弱,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张玥钻进暗室,门刚关上,佛堂外就传来赵姨娘娇滴滴的声音:“夫人今日气色不错啊,妾身来给您请安了。”
暗室里很窄,仅容一人站立,但墙上有个小孔,可以窥见佛堂内的情况。
张玥屏息凝神,透过小孔看去。
赵姨娘今日穿了一身玫红织金褙子,头上珠翠琳琅,脸上脂粉涂得白里透红。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是参汤和点心。
“妹妹有心了。”柳氏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放下吧。”
赵姨娘示意丫鬟放下托盘,自己却不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吟吟地说:“夫人,妾身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知不当讲,便不要讲。”柳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赵姨娘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笑道:“是关乎侯爷的。妾身听宫里传出的消息,说太后体恤侯爷病重,特许咱们家大小姐回京侍疾呢。大小姐丢了十年,若真能回来,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暗室里,张玥心中一紧。太后果然开始散布消息了。
柳氏手中的茶盏顿了顿,随即平静道:“太后仁慈。只是玥儿下落不明十年,若真有消息,自然是好的。”
“可不是嘛。”赵姨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妾身还听说,大小姐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西域,还成了什么……遗族的公主?哎哟,这可是了不得的身份。太后说了,若大小姐真能回来,便以公主之礼相迎,还要赐婚给康郡王世子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图穷匕见。
柳氏放下茶盏,抬眼看向赵姨娘,眼神平静无波:“妹妹消息倒是灵通。只是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赵姨娘讪笑,“宫里传出来的,大家都这么说。”
“无稽之谈。”柳氏淡淡道,“玥儿若真在西域,为何十年音讯全无?至于遗族公主……妹妹怕是话本子看多了。我累了,妹妹请回吧。”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赵姨娘脸上挂不住,起身时袖子不小心带翻了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哎呀,妾身不小心……”她故作惊慌。
“无妨。”柳氏看都没看她,“吴嬷嬷,送客。”
赵姨娘悻悻离去。佛堂里重归寂静。
柳氏独自坐在那里,良久,才轻声说:“出来吧。”
张玥从暗室走出,看着母亲:“她在试探。”
“也在施压。”柳氏冷笑,“太后这是明着告诉我们,她已知晓你的身份,并打算用‘赐婚’将你绑死。玥儿,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张玥握紧拳头,“娘,柳家暗卫,今晚能调动吗?”
“可以。你要做什么?”
“我要夜探翠薇园。”张玥眼中闪着决断的光,“既然太后把证据藏在那里,我们就先下手为强。苏姐姐已经带人在外接应,加上柳家暗卫,成功率会高很多。”
柳氏沉吟片刻,点头:“好。我让吴嬷嬷通知暗卫统领,今夜子时,翠薇园外三里处的土地庙集合。他们会听你号令。”
“谢谢娘。”
“傻孩子。”柳氏将她搂入怀中,声音哽咽,“答应娘,一定要平安回来。娘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答应您。”
入夜,戌时三刻。
张玥换上夜行衣,在吴嬷嬷的带领下,从沁芳斋的密道离开侯府。密道出口在侯府后街的一处民宅里,夏瑾已等在那里。
“马车备好了,直接去土地庙。”夏瑾将一柄短剑递给她,“防身用。柳家暗卫一共三十七人,统领叫柳七,是外祖父当年的贴身侍卫,绝对可靠。”
“哥,府里……”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夏瑾用力抱了抱她,“玥儿,一定要小心。”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半个时辰后,抵达城西的土地庙。
庙里已经聚集了三十余人,个个黑衣蒙面,气息沉稳。为首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见到张玥,单膝跪地:“柳七率暗卫三十六人,听候小姐差遣。”
“柳统领请起。”张玥扶起他,环视众人,“今夜目标,翠薇园。我们的任务是潜入地宫,寻找太后与西域邪教勾结的证据。记住,不要硬拼,以探查为主,若遇危险,立刻撤退。”
“是!”
众人无声抱拳。
这时,庙外传来轻微的哨声。苏红袖闪身而入,身后跟着五名听风楼好手。
“妹子,翠薇园外围的暗哨已经摸清了。”苏红袖摊开一张手绘的地图,“园子分前后两院,前院是普通宅邸,后院有假山池塘,地宫入口就在假山下面。守卫分三班,每班二十人,其中有两个老太监坐镇,应该是大内高手。”
“地宫内部呢?”
“不清楚。我们的人尝试靠近,但假山周围布了阵法,靠近就会触发警报。”苏红袖皱眉,“那阵法很邪门,像是西域的路数。”
张玥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月之华碎片。玉璧在夜色中泛起微光,她试着将内力注入,玉璧上的光华更盛,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月之华能感应同类能量。”她眼睛一亮,“地宫里肯定有另一块碎片,或者……萨鲁曼留下的邪术器物。跟着它的指引,或许能避开阵法。”
子时整,三十七名暗卫、六名听风楼好手,加上张玥和苏红袖,四十五人如同鬼魅般潜入夜色,向翠薇园逼近。
翠薇园依山而建,背靠西山,园内林木茂密,是极好的隐蔽之所。众人从后山悬崖攀下,悄无声息地落入园中。
假山就在后花园中央,嶙峋怪石堆叠成山,山下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穴,黑黢黢的入口如同巨兽之口。
张玥手中的月之华碎片此刻光芒大盛,几乎要脱手飞出。她压低声音:“就是这里。柳统领,你带二十人守住出口,其余人跟我进去。”
“小姐,太危险了,让属下先进……”
“不必。”张玥摇头,“只有我能感应能量波动,我带路最安全。苏姐姐,你跟我一起。其余人,三人一组,间隔五步,互相照应。”
她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洞穴。
洞穴起初狭窄,走了约十丈后豁然开朗——一条向下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嵌着会发光的矿石,泛着幽绿的光,照得人脸阴森森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闻久了让人头晕。张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向下走。
石阶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正中有一个莲花状的凹槽。
“需要钥匙。”苏红袖低声道。
张玥举起月之华碎片,靠近凹槽。碎片自动贴合上去,严丝合缝。石门无声滑开,一股更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达三丈,四壁绘满了诡异的壁画——不是遗族那种圣洁的日月星辰,而是扭曲的人形、狰狞的魔神、鲜血淋漓的祭祀场景。空间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血池,池水暗红粘稠,不断冒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血池四周,矗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具干尸,有男有女,看衣着都是普通百姓。
最骇人的是血池对岸——那里有一座白骨垒成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尊漆黑的魔神像,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神像前,赫然摆放着一块完整的月之华玉璧,以及……一套叠放整齐的遗族公主礼服。
张玥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不是联络点,而是……太后在中原复刻的邪祭现场!
“什么人?!”
一声厉喝从侧方传来。两个穿着暗红祭司袍的老太监从阴影中走出,眼中闪着邪异的红光。
苏红袖二话不说,软剑出鞘,直取其中一人。柳家暗卫也纷纷出手,与从四面八方涌出的守卫战在一处。
张玥却死死盯着那套遗族礼服。那是母亲当年的嫁衣,她在外祖母留下的画像里见过。太后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变成祭品!
“小姐小心!”柳七的惊呼声传来。
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扑向张玥,是其中一个老太监!他枯瘦的手爪直掏心口,指尖泛着黑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张玥急退,短剑横格。“铛”的一声,她虎口震裂,短剑脱手飞出。老太监狞笑着再次扑来——
就在这时,怀中的海棠帕自动飞出,绽放出璀璨的银光!
银光照在老太监身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冒出黑烟,皮肤如同被灼烧般溃烂。另一名老太监见状,脸色大变:“月之魂?!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已经觉醒?!”
他不再恋战,转身扑向祭坛,想要抢走月之华玉璧。
“拦住他!”张玥厉喝。
柳七和苏红袖同时出手,刀剑齐至。老太监回身一掌,掌风阴毒,竟将二人逼退三步。他趁机抓起玉璧,往祭坛后的密道逃去。
“追!”
众人紧追不舍。密道曲折向下,越走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追了约半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了亮光——密道尽头,竟是一处地下溶洞,洞顶有天然裂隙,月光透过裂隙洒下,照在洞中央的一汪寒潭上。
老太监站在寒潭边,回头狞笑:“公主殿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这里的‘玄阴寒潭’,正是为您准备的葬身之地!”
他举起月之华玉璧,口中念念有词。玉璧开始发光,寒潭的水面剧烈翻滚,潭底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上浮。
“他在召唤什么东西!”苏红袖急道。
张玥咬破指尖,一滴血珠滴在海棠帕上。银光大盛,与月之华的光芒在空中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以吾血脉,唤醒月神之力!”她清喝一声,银光如同潮水般涌向老太监。
老太监惨叫一声,玉璧脱手飞出。张玥飞身接住,落入手中的瞬间,两片月之华碎片产生了共鸣,光芒融为一体。
寒潭中的阴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缓缓沉了下去。
老太监见大势已去,惨笑一声,竟纵身跳入寒潭,瞬间被冰水吞没。
溶洞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张玥握着完整的月之华,感受着其中浩瀚的能量。她转身,看向来路:“撤。把地宫里的证据全部带走,一砖一瓦都不要留。”
“是!”
众人迅速行动。一个时辰后,翠薇园地宫被搬空,所有壁画被拓印,血池水样被采集,九具干尸被妥善收敛,那套遗族礼服和魔神像也被带走。
回到土地庙时,天已微亮。
张玥将月之华贴身收好,对柳七说:“柳统领,把这些证据分三处藏好,派最可靠的人看守。另外,今日之内,我要见到周文渊、陈廷敬、王守仁三位大人。”
“小姐要现在动手?”
“不。”张玥看向东方泛白的天际,“还要等一个时机。但在那之前,我们要让太后知道——她的底牌,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她脸上。
一夜未眠,她的眼中却毫无倦意,只有越来越亮的锋芒。
棋局已布,只待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