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锭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张玥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她像一只谨慎的狸猫,快速穿行在偏僻的小巷中,确保无人跟踪,然后才绕回主街,与那个提着点心、正四处张望的监视婆子汇合。
“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心一直提着呢!” 婆子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递上点心。
张玥接过点心,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孩子的满足笑容:“让妈妈担心了,我只是看那家绣坊的花样实在新奇,多瞧了一会儿。” 她语气自然,毫无破绽。
回到张府,她将买来的几本无关紧要的杂书摆在明处,那锭银子则被她小心地藏进了床下那个破旧的胭脂盒里,与之前积攒的铜钱碎银放在一起。听着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这是她摆脱目前困境、通往归途的第一块,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块基石。
初战告捷,给了张玥巨大的信心。她开始更加周密地规划自己的“暗渡”行动。
她不再满足于偶尔外出时冒险交易。她需要更稳定、更隐蔽的渠道。
通过几次外出观察和与小翠有意无意的闲聊,她了解到,除了那些明面上收售绣样的绣坊,城中还有一个不成文的“黑市”,专门交易一些来路不甚光明,或者匠人不愿署名的精巧物件、设计图样,价格往往比明面店铺更高,但也更考验眼力和胆识,风险也更大。
张玥决定冒险一试。
她精心挑选了几幅风格与她为张家铺子设计的截然不同、更为大胆泼辣的图稿——一幅融合了西域纹样的地毯设计,一幅带有海外风情的人物绣像草稿,还有一幅构思巧妙的“百子嬉春”局部图。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她再次借“采风”之名出门。这次,她通过小翠之前提到的一个远房亲戚的线索,七拐八绕,找到了城南一处鱼龙混杂的集市。在集市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旧货摊子前,她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独眼的老者,正眯着剩下的一只眼睛,擦拭着一件旧铜器,眼神浑浊却透着精光。
张玥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假装在看旁边的杂物,暗中观察。她看到有人拿着些看起来不错的玉器、古籍过来,与那独眼老者低声交谈几句,有的成交,有的被拒,过程简短而隐秘。
确认这里可能就是所谓的“黑市”接口后,张玥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她没有多话,直接将卷好的图稿在老者面前展开一角。
独眼老者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锐利。他停下擦拭的动作,用那只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图稿,又抬眼看了看张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哪来的?” 他声音沙哑低沉。
“自己画的。” 张玥声音平静,毫不怯场。
老者沉默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那幅西域地毯图稿的一个细节:“这里,配色太大胆,寻常人家压不住。”
张玥心中微动,知道这是在试探她的功底,从容答道:“此图本就非为寻常人家所备,需配胡杨木厅堂,驼绒地毯,方显其华彩厚重。”
老者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再多问,直接伸出五个手指。
五两?张玥心中估算,这个价格比上次那家绣坊低了些,但考虑到这是“黑市”,且对方没有深究来历,也算合理。但她知道不能轻易答应。
她摇了摇头,伸出七根手指,同时将另外两幅图稿也稍稍展开,让对方看到其不凡之处。
老者皱了皱眉,独眼在张玥沉静的小脸上和她手中的图稿间逡巡片刻,最终,似乎被那几幅图稿的质量和张玥表现出的气度所说服,缓缓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约莫七两重的碎银,递了过来。
交易在沉默中完成。张玥接过银子,迅速藏好,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直到走出集市,融入熙攘的人流,她才感觉后背惊出的一层冷汗被风吹凉。
黑市交易,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一次,她不仅获得了更多的资金,更重要的是,她初步建立了一条隐秘的、可以持续将自身才智变现的渠道。
她知道,这条路必须谨慎再谨慎。但为了心中的目标,她愿意冒这个险。
回到张府,她将新得的七两银子也藏入胭脂盒。那个小小的盒子,如今已有了近二十两的“巨款”。这对于一个深闺女子,尤其是一个被视为“累赘”的养女而言,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她抚摸着盒子里冰凉的银块,眼神愈发坚定。
力量,正在一点点积聚。归途,似乎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