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紧迫的准备中飞逝。
岩洞营地变成了一个繁忙而粗糙的“造船作坊”。龙我凭借一身蛮力和对“结实”二字的执着理解,成了绝对的主力。他几乎走遍了附近所有能抵达的沙滩和礁石区,搜集一切可用的材料:被海水打磨得相对光滑的粗大浮木、从悬崖落下的较直树干、甚至几块形状合适的轻薄金属板(不知是哪个时代的船只残骸)。他的方法简单粗暴——用艾丽西亚搓制的坚韧海藤蔓,将木材以“井”字形层层捆扎,中间夹杂较轻的干燥海草和密封的膨胀气囊(用某种大型海鱼鱼鳔制成)以增加浮力。
最终成型的,是一个看起来丑陋却异常敦实的**木筏**。长约四米,宽近三米,中央用石块和剩余木材固定了一个低矮的“船舱”框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防水海草和鞣制过的兽皮(来自龙我前几日猎到的一头误入海滩的小型变异兽)。筏子没有帆,只在尾部安装了一个简陋的、可以人力操纵的尾舵,以及几支用削尖的硬木制成的长篙。用龙我的话来说,“只要不散架,能跟着那破古董船走就行!”
战兔则将精力放在了设备维护和能量储备上。build驱动器的基本功能已经恢复,但满装瓶的能量补充是个大问题。在这荒芜海岸,他只能尝试从环境中的微弱规则扰动、偶尔出现的极光现象(可能是遥远规则冲突的余波),甚至林道一稳定状态时散发的微量银光谐波中,艰难地汲取和提纯能量,效率极低。三天时间,只勉强让两个基础满装瓶恢复了约15%的能量。他将一个改造成简易的**水下推进器**(必要时可安装在木筏尾部),另一个则作为应急能源和信号装置。
艾丽西亚负责全局统筹、物资储备和安防。她精确计算了淡水和食物的最低消耗量,指导龙我腌制了更多的鱼干,搜集并储存可食用的海藻和块茎。她用韧性极强的植物纤维编织了绳索和网具,制作了简易的捕鱼工具和雨水收集装置。同时,她反复优化了木筏的结构,确保重心平衡,并在筏子底部加装了防护层,以应对可能的浅滩礁石。营地被她彻底清理,所有居住痕迹被小心掩盖或销毁,岩洞入口做了伪装,只留下一个隐蔽的观察点。
而林道一,这三天几乎都与古船为伴。
他不再进行那种深度、剧烈的连接尝试,而是转向更精细、更持久的**共鸣练习**。他盘坐在古船边,闭上眼睛,让自身银光的韵律与船体深处那股古老的脉动逐渐同步,如同调谐两件乐器。然后,他尝试去“触碰”和“跟随”南方海域传来的那种呼唤波动,让自己(以及通过他,让古船)的“振动”慢慢向那个频率靠近。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心神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和耐心。最初,他只能维持这种同步状态几分钟,就会感到精神涣散,头痛欲裂。但他咬牙坚持,一次次尝试,时间逐渐延长到十分钟、二十分钟……到了第三天傍晚,他已经能相对稳定地维持半个小时的共鸣状态,并且能清晰感受到古船在共鸣下的**微妙“倾向性”**——船首会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南方偏转,仿佛沉睡的巨人,在梦中追寻着故乡的方向。
这证实了“共鸣牵引”的可行性。但林道一也清楚,这种程度的牵引力,远不足以让沉重的古船真正移动。它需要更强烈的“共鸣振幅”,或许还需要一个初始的物理推动力。
“引导模式”的具体启动方式,他们始终未能完全破解。船尾那个暗金色的条目依旧闪烁,但当林道一尝试用意念“选择”它时,只得到一些含义模糊的反馈碎片,似乎需要满足更多条件,或者在他与古船的连接达到某个更高阈值时才会真正激活。
第三天夜晚,最后一次战前会议在岩洞内召开。篝火映照着四张神色凝重的脸。
“木筏完成了,勉强能载我们四个和必要的物资。”龙我拍了拍胸脯,“我试过,挺稳,就是划起来估计够呛。”
“食物和淡水,按最低消耗计算,可以维持七天。雨水收集装置可以在航行中补充。”艾丽西亚指着沙地上简陋的示意图,“航线根据古船投影显示的那条‘安全通道’设定,大体沿海岸线向南偏东方向,远离已知的几处危险海流区和浅礁密集带。但‘安全通道’是古船的标准,对我们而言未必绝对安全。”
“我的能量储备有限,水下推进器只能在关键时刻短时间使用。”战兔补充道,“通信和探测能力基本为零。我们只能依靠古船的引导和林的状态感知。”
“古船的‘牵引’……我能让它‘想’往南走,但让它自己动起来,力量不够。”林道一总结自己三天的练习成果,“可能需要我们最初推它一把,或者……等待某种时机,比如特定的潮汐、风向,或者我的共鸣突然增强。”
“没有时间等待了。”战兔摇头,“我们必须主动创造时机。明天黎明,正是大潮。潮水上涨的力量,或许可以作为最初的推力。我们先将古船尽量推向深水区,然后林在船上保持共鸣,尝试激活或强化牵引。我们驾驶木筏跟随。一旦古船开始自主移动,我们就跟上。”
计划粗糙,充满变数,但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如果……古船根本不动,或者沉了呢?”龙我问出了最坏的可能。
“那我们就依靠木筏,沿着艾丽西亚规划的航线,自己向南。”战兔语气坚定,“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大致方向,总比困守在这里强。”
众人沉默,然后点头。
这一夜,无人安眠。
***
第四日,黎明前。
天空依旧阴沉,但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透下些许朦胧的天光。海风比往日强劲,带着明显的湿气和凉意。潮水正在上涨,海浪拍击礁石的力道明显增强,隆隆作响。
众人早早将必要物资搬上木筏,固定在“船舱”内。木筏被推到了古船旁边一处相对平缓的水边,用绳索暂时系在礁石上。
林道一深吸一口气,在同伴的注视下,再次登上了古船。他走到船首附近,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冰冷的船体。手掌贴上,闭上双眼,开始进入共鸣状态。银光在他胸口平稳亮起,与船体深处逐渐苏醒的古老韵律开始同步。
战兔、龙我、艾丽西亚三人则站在及膝深的海水中,分列古船两侧和后方。
“潮水还在涨,趁现在!”战兔低喝一声,三人同时发力!
“嘿——呀!”龙我怒吼,肩膀抵住船体中部,浑身肌肉贲张,脚下的礁石似乎都在呻吟。战兔和艾丽西亚也拼尽全力推动。
沉重的古船,在三人合力和上涨潮水的共同作用下,终于**极其缓慢、发出与礁石摩擦的沉闷响声,向深水方向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海水漫过了更深的吃水线,古船的浮力似乎有所增加。
“继续!不要停!”战兔咬牙,三人再次发力。
一寸,两寸……古船如同不愿离开巢穴的巨兽,抗拒着,却又在外部力量的坚持下,一点点滑向更深的水域。
与此同时,船上的林道一,将全部精神都投入到共鸣之中。他不仅同步自身与古船的韵律,更将潮水上涨的磅礴力量、海风掠过船体的呼啸、同伴们奋力推船时散发的灼热生命力和坚定意志……所有这些环境与情感的“能量”,都尽可能地捕捉、吸收,融入自己的共鸣波动中,再**加倍地灌注给古船**!
他不再是简单的“调谐者”,而是试图成为一个**共鸣放大器**和**意念转换器**!
“动起来……为了真相……为了未来……动起来!”他在心中呐喊。
嗡……
古船船体深处,传来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低鸣**!船首和船尾那复杂的投影再次浮现,并且光芒明显增强!船尾那个暗金色的“引导模式”条目,闪烁频率急剧加快!
更明显的是,古船自身的幽蓝纹路,从船底开始,如同被点亮的电路,**一路向上蔓延、亮起**!虽然光芒依旧不算耀眼,但覆盖范围远超之前!
推动古船的三人,同时感觉到手上的阻力**骤然一轻**!
古船,似乎开始**凭借自身的某种微弱浮力调整和内部平衡机制,配合着他们的推动,更加“主动”地向深水区滑行**!
“有反应了!林,保持住!”战兔惊喜地喊道。
海水越来越深,逐渐漫过三人的腰部、胸口。古船已经完全浮起,只有底部还与海底礁石若即若离。
“就是现在!上筏!”战兔当机立断。
三人迅速松开古船,奋力涉水跑向旁边系着的木筏,解开绳索,爬了上去。龙我和艾丽西亚抓起长篙,战兔则紧张地关注着古船和林道一的状况。
浮起的古船,在上涨潮水和林道一全力维持的强烈共鸣牵引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船首指向南方,随着潮水的涌动,向海外方向飘移**!
它动了!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心焦,几乎只是随波逐流,但方向明确,且确实在移动!
“跟上!保持距离!”战兔指挥道。
龙我和艾丽西亚奋力撑篙,调整木筏方向,与古船保持约二十米的距离,跟在它的侧后方。木筏在海浪中起伏,显得有些笨拙,但还算稳定。
林道一坐在古船船首,如同一个孤独的领航员。他脸色苍白,额角汗水涔涔,但眼神紧闭,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古船的一部分,或者说,古船成了他身体的延伸。每一次潮涌,每一阵海风,都通过船体传递给他,再被他转化为强化共鸣的养分。南方的呼唤,此刻如同近在耳边的海妖之歌,清晰而充满诱惑力。
古船在潮水和共鸣牵引下,慢慢飘出了礁石区,进入了相对开阔的海面。海浪变大,木筏的颠簸也更加剧烈。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古船船尾那个急速闪烁的暗金色“引导模式”条目,**猛地定格,然后由暗金转为一种稳定的、柔和的淡蓝色**!
【‘引导模式’已激活。】
【能量源:外部共鸣增幅。】
【锁定牵引目标:‘主序列沉眠地’方向。】
【启动低功耗自适应流体制御。】
【开始环境能量采集补充……】
随着合成音的提示,古船船体两侧靠近水线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几排细密的、如同鱼鳃般的开口**。海水流经这些开口时,船体幽蓝纹路的光芒微微流转,似乎正在从海水的流动、甚至从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弱规则能量中,汲取着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能量补充**!
同时,古船的航行姿态发生了明显变化。它不再完全随波逐流,而是开始**以一种更稳定、更有效率的姿态破开波浪**,船首指向更加稳定,速度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缓缓提升**!
虽然依旧比不上帆船,但比起刚才的飘移,已然是质的飞跃!
“它自己加速了!”木筏上,龙我惊喜地叫道。
“是‘引导模式’!它在利用环境能量和林的共鸣自主航行!”战兔紧握木筏边缘,心中震撼。这古老造物的技术,再次超出了他的理解。
林道一也感觉到了古船的变化。负担并没有减轻,他仍需维持高强度的共鸣来“指引”方向和“放大”牵引,但古船自身的“配合”让这个过程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仿佛从拖着巨石行走,变成了推着一辆有了轮子的重车。
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随着他们远离海岸,进入更开阔的海域,天气开始恶化。铅灰色的云层以更快的速度汇聚、压低,海风变得更加凛冽,带着哨音。海浪明显增高,原本相对平缓的波浪变成了起伏不定的涌浪,木筏开始剧烈摇晃,不时有海水打上筏面。
“要变天了!”艾丽西亚抹去脸上的海水,大声喊道。她努力操控尾舵,试图让木筏保持在古船后方相对受保护的位置,但风浪让这变得十分困难。
更大的问题是,古船加速后,木筏依靠人力划桨和撑篙,越来越难以跟上它的速度!距离正在被慢慢拉大!
“这样不行!会跟丢的!”龙我急道,拼命划动一根临时改造的船桨,但效果有限。
战兔看了一眼build驱动器上那个仅存些许能量的“火箭”满装瓶,又看了看前方在风浪中姿态相对稳定、渐行渐远的古船,以及船首那个孤寂而坚持的身影。
他必须做出决定。
“艾丽西亚,稳住方向!龙我,准备接应!”战兔快速说道,同时启动了驱动器。
【*Rocket!*】
【*Super best match!*】
“**henshin!**”
【*无极限的加速!Rocket!Yeah!*】
红色火箭装甲瞬间覆盖,虽然能量不足导致装甲光芒黯淡,但推进器依然可用。战兔将剩余的绝大部分能量灌注到背后的火箭推进器中,同时将驱动器与那个简陋的水下推进器临时连接。
“我去把林带回来,或者……想办法让古船慢下来!”战兔对同伴喊道,随即,火箭推进器喷出尾焰,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贴着起伏的海面,朝着前方的古船低空飞掠而去!
“战兔!小心!”龙我的喊声被海风和浪涛声吞没。
几个起伏,战兔便追上了古船。他降低高度,试图降落在船首附近。
就在这时,古船似乎感应到了高速接近的能量体(战兔的火箭形态),船体表面幽蓝纹路光芒一阵急闪,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薄膜在船体表面浮现。
战兔撞上这层薄膜的瞬间,感觉像是撞进了一张富有弹性的大网,速度骤减,但并未被弹开。他趁机调整姿态,踉跄地落在林道一身边。
“战兔?”林道一惊愕地睁开眼,共鸣状态差点中断。
“木筏跟不上!风浪太大了!”战兔快速说道,解除变身以节省能量,半跪在摇晃的船首,“两个选择:我带你回木筏,我们靠自己航行;或者,想办法让古船带上木筏,或者至少慢下来!”
林道一看着后方在风浪中艰难挣扎、越来越远的木筏,又感受着古船在“引导模式”下稳定向南的航向,以及体内与古船深层次的连接。
断开连接,返回木筏?意味着放弃这最明确的指引,在恶劣天气下凭简陋木筏冒险。
留下来,让古船带上木筏?可能吗?
他猛地看向船尾那个已经变成淡蓝色的“引导模式”条目,集中残存的意念,向古船发出一个强烈的、混杂着担忧与恳求的询问:
**“同伴!不能落下!带上他们!或者,等他们!”**
古船沉默了数秒,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响和风啸。
就在战兔准备强行带林道一离开时,合成音再次响起,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或许是错觉)**适应性调整**:
【检测到关联生命体落后……】
【评估……非威胁单位。】
【‘引导模式’优化:启动‘编队同步协议’(基础)。】
【能量水平允许范围内,降低航速15%,并释放低强度牵引信标。】
随着提示,古船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一些。同时,在船尾后方约十米处的海面上,**凭空浮现出几个拳头大小、稳定悬浮并散发柔和蓝光的能量光球**,它们排列成一条直线,指向木筏的方向。
这些光球似乎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周围一小片海域的波浪,并为木筏提供了明确的跟随目标。
“它……它答应了!降速了!还给了信标!”林道一虚弱但欣喜地说。
战兔也松了口气,立刻朝着远处的木筏打出一发微弱的能量信号弹(消耗了驱动器最后一点能量)。
看到信号弹和古船后方出现的牵引光球,木筏上的龙我和艾丽西亚精神大振,奋力调整方向,朝着光球指引的位置划去。
古船以降低后的速度,引领着后方努力跟随的木筏,破开越来越汹涌的波涛,坚定地向南航行。
阴沉的天空下,浩瀚而喜怒无常的海面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柔和的蓝色光球微弱地连接着,如同风暴中相依为命的蜉蝣,驶向深蓝未知的远方。
林道一靠在战兔身边,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共鸣,意识却有些恍惚。在刚才与古船“沟通”的瞬间,他似乎又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南方银色阵列的、更加清晰的波动。
那波动中,除了呼唤,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警讯**?
仿佛在说:**“快些来……但也小心……不止我们在等待……”**
风雨渐骤,浪潮愈高。
深蓝的航道刚刚启程,而黑暗中的窥视者们,似乎也随着这艘苏醒古船的轨迹,悄然调整了它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