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lpel：前辈，我明天开始去医院实习了，祝我好运吧。】
隔了很久，对方才回了两个字。
【Serpent：别死。】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一如既往的……混蛋。
姜小帅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将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看。
那些关于逻辑、关于病例、关于人性的探讨，在已知对方是池骋之后，都有了全新的意义。
他忽然停住了。
指尖停留在一句他几乎已经忘了的话上。
那是某次他们聊起网络与现实时，“Serpent”发来的。
【Serpent：如果以后在现实里遇到，我大概会认出你。】
【Scalpel：为什么？】
【Serpent：你有一双相信规则和理想的眼睛，应该很好认。】
【Scalpel：那我大概也能认出你。】
【Serpent：？】
【Scalpel：你这种把无聊当饭吃，把逻辑当氧气的怪物，应该也很好认。】
原来，他也曾用自己的方式，在网络上描述过那个未曾谋面的“怪物”。
姜小帅烦躁地把手机扣在胸口，翻了个身。
这个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哪个扑街瞎写的剧本，都能在现实里上演。
问问编剧到底喝了多少。
“叮咚。”
手机在胸口震动了一下。
姜小帅拿起来一看，是那个黑色的蛇形头像发来的新消息，打破了长达数年的沉寂。
【Serpent：睡了？】
姜小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一行字。
【Scalpel：没，在研究怎么把你的高科技按摩床改成电椅。】
隔壁房间，池骋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回复，嘴角勾了一下。
还是那把锋利又嘴欠的小手术刀。
【Serpent：弄坏了照价赔偿。】
【Scalpel：放心，我会把账单寄到你坟头，让你在那边也能感受到资本的温暖。】
【Serpent：呵。】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俩在私聊！他俩在私聊！背着我们所有人！】
【这该死的聊天记录，应该比正片还甜！这是什么另类情趣？】
【我脑补出了十万字付费内容！】
就在这时，吴所畏的脑袋探了过来，鬼鬼祟祟地小声问：“小帅，你跟那疯……跟池少在聊天？”
姜小帅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聊什么天！我跟他不共戴天！”
“我都听见了，”
吴所畏爬上他的床，盘腿坐下，一脸八卦，“手机震个不停，你还搁那儿偷笑。”
“我笑了吗？”
姜小帅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果然是上扬的，“我那是气的！气笑的！”
郭城宇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着挤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乐了：“说什么悄悄话呢？带我一个。”
“我们在讨论，”
吴所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池骋和Serpent，哪个更不是人。”
郭城宇笑出了声，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语气悠然。
“他俩本来就是一个人。池子那家伙，从小就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脑子里跟装着台超级计算机似的，把所有东西都量化成数据和模型。也就……以前跟汪硕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点人味儿。”
提到汪硕，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来了来了！修罗场虽迟但到！郭子主动提白月光了！】
【当着新欢的面提前任，郭子你这是要搞事啊！是想试探谁？】
【小帅医生表情凝固了，畏畏也不敢说话了，只有郭子，像是没事人一样。】
吴所畏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郭城宇对池骋那份不一样的心思。他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说给谁听的？
“所以……”
姜小帅犹豫着开口，“你和池骋，还有那个汪硕，怎么认识的？”
郭城宇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我们仨的关系，当年.......不太稳固，塌了。”
“行了，”
姜小帅皱眉打断了他，“那就别在这儿忆往昔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开张。”
他把吴所畏从自己床上推了下去，重新躺好，用被子蒙住了头。
被子下面，黑暗中，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
【Scalpel：你还记得你当年为什么会提出deVega术式吗？】
这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
【Serpent：忘了。大概是模型计算出来，那个方案的路径最优。】
还是那副德性。
姜小帅撇撇嘴，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Scalpel：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句话，我啃了半个月的文献，还差点跟我的导师吵起来。】
【Serpent：所以，你吵赢了？】
【Scalpel：没有，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Serpent：蠢货。】
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姜小帅没由来地笑出了声。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年会那么欣赏这个“Serpent”了。
【Scalpel：你才蠢！】
【Serpent：为什么那么信一个网上陌生人的话？】
这个问题，让姜小帅愣住了。是啊，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Scalpel：不知道。可能因为你很混蛋，但你的逻辑没有漏洞。当时觉得，如果你是对的，那课本上的很多东西就都值得被重新审视。】
这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年轻人的学术崇拜。他承认了，在多年以后，对那个当事人。
【Serpent：我当时的模型，有个致命缺陷。】
【Scalpel：？】
【Serpent：没有把一个叫‘Scalpel’的变量计算进去。】
姜小帅的心脏猛地一停。
【Serpent：它没算到一个固执的笨蛋，真的会为了一个理论去挑战权威。】
【Scalpel：……后来我导师私下找我了，说我的想法很大胆，虽然不成熟，但有价值。他还特许我观摩了一台类似的手术。】
他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把后续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那边又安静了片刻。
【Serpent：那台手术，你学到了东西？】
【Scalpel：当然。】
【Serpent：那就没白被骂。】
虽然话听起来还是那么欠揍，但姜小帅却从里面读出了一丝别的味道。他在肯定他当年的行为。
【Scalpel：喂，你害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准备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年轻心灵？】
他半开玩笑地发过去。
【Serpent：想要什么？】
姜小帅看着这四个字，忽然卡住了。他想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Scalpel：啊，不用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