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未来视界事务所;
灰原的卧室........
宫野明美的声音已经停下有一会儿了。
她选择了一种尽可能平静的方式,向妹妹讲述了从降谷零那里得知的、关于琴酒和伏特加遭遇伏击、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的骇人事件,以及由此暴露的、志保(灰原哀)变小的秘密在组织高层暴露;这一残酷的事实......
灰原哀完全无视了姐姐口中,那个组织暂时不会对自己以及高桥远介动手的命令......在她眼里,信用这种东西,在组织,根本不存在.......
寂静在蔓延。
灰原哀——不,在这一刻,她必须是,也只能是宫野志保——没有动。
她小小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卧室沙发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甚至够不到地毯。
茶色的短发在灯影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的小手。
姐姐的话语,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了她试图用“暂时安全”包裹起来的脆弱外壳。每一个词,都带着冰锥般的寒意,钉入她的耳膜,钻进她的脑海。
琴酒……伏特加……遭遇伏击……生命垂危……
那个男人的形象,那个她午夜梦回无数次、象征着绝对恐怖与死亡的金发杀神的形象,竟然……险些死了?
不是阴谋算计的失败,不是意外失手,而是近乎单方面的、残忍的猎杀与处刑?
一股寒意,并非来自窗外渐凉的夜风,而是从骨髓深处、从每一个被Aptx-4869缩小了的细胞里,不可抑制地窜升起来。
它顺着脊椎攀爬,让她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皮肤表面泛起细小的颗粒,呼吸在瞬间变得轻微而急促。
恐惧。 清晰无误的恐惧,对象却不是组织,而是——高桥远介。
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从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口中听来的,一个“卖鱼侦探”、“狡猾的舆论操纵者”。
因为柯南知道,高桥远介,在记忆药物的那次平手之后,目光已经短暂的从自己的身上离开......
所以,这些天在帝丹小学,柯南,工藤新一几乎将高桥远介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对灰原哀和盘托出,试图将这个药物研发者绑上自己的战车......
灰原的脑海中,不断的,根据目前已知的一切信息;拼凑着高桥远介的形象~
掌控她命运的监护人,提供庇护却也让她感到无形压力大哥哥,而现在,根据柯南的描述;姐姐的描述,零碎却惊心动魄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
一个能精准伏击琴酒、设计勒索工藤优作、将整个米花警视厅和组织玩弄于股掌,最终还能以那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几乎物理毁灭组织顶尖杀手的存在。
“对上了……全部都对上了……”
宫野志保的脑海里,如同精密仪器启动,冰冷的逻辑齿轮开始以极限速度咬合、运转,发出无声的轰鸣。
所有的碎片信息,被这根名为“琴酒事件”的线,猛然串联起来。
那天晚上,远介罕见的“神秘失踪”,以及那场后来想来过于突兀和巧合的“消防突击检查”……姐姐口中,降谷零(波本)透露的组织已高度关注“未来视界事务所”;自己变小的秘密已经暴露……琴酒与伏特加重伤濒危、组织震动、boSS震怒的事实……
一条清晰、冷酷、充满血腥味的逻辑链条,在她天才的大脑中被瞬间构建完成。
他不是在躲避,他是在猎杀。
那场消防检查不是巧合,是调虎离山,是清理战场的前奏。他早就知道组织盯上了他,甚至可能预判了琴酒的行动。
然后……他选择了最激烈、最残忍、也最有效的方式来回应——不是隐藏,不是妥协,而是直接迎上去,将恐惧的源头物理粉碎。
这个认知,比琴酒还活着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层的战栗。
如果说,工藤新一,那个幼稚的侦探,面对组织,想的是揭露、是正义的制裁;
而高桥远介,他想的是摧毁、是支配、是以暴制暴的绝对碾压。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甚至无法兼容的生存哲学和斗争方式。
那么,自己呢?姐姐呢?在这两股风暴中,何去何从.......
宫野志保强迫自己从最初的恐惧中抽离,进入她最擅长的领域:分析、研判、决策。*
严谨的科学家头脑开始极速运转,冰冷的理性试图接管被恐惧冲击的情感。
已知条件:
【姐姐(宫野明美)安然无恙,身份被重置,受公安:至少是降谷零保护,现被高桥远介招揽。】
【自己(宫野志保\/灰原哀)变小的事实已暴露给组织高层,同时处于高桥远介的监护之下。】
【高桥远介与组织已正式进入敌对、调查、猎杀状态,且是“行动代号”级别的最高目标。】
【高桥远介对毛利兰的态度特殊,近似于“情感净土”,暂无证据表明他对姐姐或自己有超越利用和掌控之外的不良意图(至少目前如此)。】
推导结论:
她们姐妹,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组织的追捕从未停止,而现在,这艘小舟还被绑在了一艘名为“高桥远介”的、正在主动冲向风暴眼的战列舰上。
脱离他? 失去庇护,她们面对组织将毫无还手之力,姐姐的新身份也可能迅速暴露。
依附他? 意味着必须与他绑定的风险共担,直面组织最猛烈的怒火,以及……更深地卷入他那深不可测、充满未知危险的棋局。
答案几乎是唯一的:别无选择。
宫野志保的内心闪过一丝恐惧,连这.......也在高桥远介的算计之中吗!?
还有;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尖锐而现实:他对抗组织的资本和后手,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他的推理能力,以及他个人的财富与行事风格的狠厉吗?
宫野志保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与远介接触以来的种种片段。
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黑暗与欲望的眼睛;
那近乎“读心能力”的恐怖直觉;
他将工藤新一从智力、资源到情感上全方位压制、玩弄于股掌的可怕谋略;
还有这次,对琴酒和伏特加展现出的、近乎非人的冷酷执行力与毁灭能力……
这些,或许……就是他的“后手”的一部分?
心底那股冰冷的恐惧,竟然奇异地稍稍沉淀了一些,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着敬畏、疑虑以及一丝……荒诞的“底气”所取代。
是的,底气。尽管不愿承认,但一个能将琴酒都逼至如此境地的“盟友”或者说“主宰”,确实比她们姐妹独自面对组织时,多了一线生机。
哪怕这线生机,可能通向更未知的深渊。
然而,疑虑如同藤蔓,一旦开始生长,便疯狂蔓延。
降谷零……安室透……波本……
那个金发黑皮、笑容爽朗却眼神复杂的男人。
姐姐的发小,组织的波本酒!日本公安的派到组织的卧底。
他救了姐姐,提供了情报,似乎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但是——
宫野志保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冷的锐光,如同冰层下的刀锋。
他知道的,太多了。
关于姐姐的假死与新身份,关于自己的现状和位置,关于高桥远介与组织的冲突程度……
他身处组织与公安的夹缝,他的忠诚首先属于国家,其次或许是姐姐的旧情,但绝不会是她宫野志保,更不会是高桥远介。
情报共享是一把双刃剑,他能提供给公安和姐姐的,是否也可能在某种压力或权衡下,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
尤其是,当高桥远介这个“变量”越来越不可控,越来越危险的时候……
不行。 小小的手掌再次攥紧。指甲掐入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
姐姐……我必须保护好姐姐。 这个念头比任何恐惧、任何分析都更加强烈,如同熔岩般在她胸口翻滚。
明美为了她,曾经毫不犹豫地选择走向死亡。现在,轮到她了。
高桥远介或许是风暴,是深渊,但至少目前,他是最坚固的壁垒。
她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这堵“墙”的构造、裂缝和真正的目的。
她需要知道,在他的棋盘上,自己和姐姐究竟是受到保护的“王后”,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卒子”。
必须找他谈谈。 不是以被监护的“灰原哀”那种带着距离和试探的方式,而是以“宫野志保”,以同样手握一定筹码【哪怕很小】的合作者的身份,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交涉。
然而,这个刚升起的、带着决断意味的念头,立刻被更原始的、根植于十八年黑暗人生的阴影所覆盖——
组织……
那个庞大、森严、无孔不入的黑暗巨兽。
它现在知道了“雪莉”不仅活着,还变小了,并且藏身于它最新、最危险的敌人羽翼之下。
高桥远介……他真的能同时抵挡组织的全力反扑,并且……保护好姐姐,保护好……我吗?
这个疑问没有答案,只有冰冷的、不断回响的余音。对组织根深蒂固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即使理性分析了远介的可怕,即使下定了某种决心,依然会在最深的意识里,投下颤栗的阴影。
她能相信的,从来只有自己和姐姐,而将生命托付给另一个同样深不可测的存在,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最大的煎熬。
“志保?”
一声轻柔的、带着担忧的呼唤,将她从飞速旋转、几乎要烧灼起来的思绪漩涡中拽了出来。
宫野志保猛地抬头,对上姐姐那双盈满关切与怜惜的褐色眼眸。
不知何时,明美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灯光下,姐姐的脸庞温柔而坚定,那温暖的气息驱散了一些她周身的寒意。
似是察觉到了妹妹身体那细微却持续的僵硬,以及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宫野明美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臂,将妹妹那小小的、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的身体,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揽入了怀中。
怀抱温暖而踏实,带着姐姐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香。
明美的手掌温柔地抚过妹妹茶色的短发,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微微发凉、却因情绪激动而泛起红晕的脸蛋。
然后,明美低下头,看着怀中妹妹那双依然残留着惊悸与冰蓝寒意的眼睛,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沉静的力度:“志保,记住,”
她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
宫野志保浑身一震。
“姐姐之前……几乎都要放弃了。”
明美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黄昏:“银行那次,姐姐打算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你可能的、一线渺茫的安全。我以为那是唯一的办法,是终结,是……解脱。”
“但是……”她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妹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过去:“后来,是零君……是高桥先生……是你还活着的消息……甚至,还有大君曾经给我的勇气……让我明白,死很容易,活下去,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才需要真正的勇气。”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妹妹脸上,温柔却不容置疑:“我要活下去,要保护妹妹。志保,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零君,有……高桥先生。我们都在。所以,不要怕。”
“不要怕。”
最后三个字,如同暖流,又如磐石,缓缓注入宫野志保冰冷而混乱的心湖。
“……姐姐……”
一直强忍的、在眼眶中打转的酸涩热意,再也无法抑制。
那不仅仅是恐惧,还有长久以来独自背负秘密的孤独,对姐姐愧疚的痛楚,对未来的迷茫,以及此刻被温暖包裹后骤然决堤的脆弱。
她再也按捺不住,小小的身体彻底软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脸深深埋进姐姐的肩窝,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终于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
肩膀轻轻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哭出来。
明美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妹妹,一只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皎洁的、静谧的光斑。
夜风穿过未关严的窗缝,发出细微的呜咽,将她的低语轻轻吹散在空气里,却牢牢烙印在妹妹的心上:“我们会活下去的,志保。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渐渐平息。
宫野志保从姐姐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像只委屈又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动物。
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先前的恐惧、混乱、疑虑,已被泪水洗刷得清澈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土而出的、无比坚定的光芒。
她看着姐姐近在咫尺的、温柔而坚毅的俏丽脸庞,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终于凝练成钢铁般的誓言。
这一次,轮到我了。
我不会再逃避。无论组织多么可怕,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无论高桥远介是救赎还是更大的漩涡。
我要保护好姐姐。用我的头脑,用我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姐姐给予的勇气和温暖全部吸入肺腑,化为自己的力量。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高桥远介那张时而温文尔雅、时而深邃莫测、时而冷酷残忍的面容。
那个男人,神秘、强大、危险,心思如海般难以测度。
但此刻,宫野志保心中那份荒诞的“底气”,似乎又增长了一分。一种近乎直觉的、没有逻辑支撑的确信,悄然浮现。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
或许,真的……没问题。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谨慎地压下,但眼底的决意,却愈发清晰明亮,如同今夜窗外的月光,清冷,却执着地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