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真人的呵斥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对方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像个最普通的凡人。
可正是这种普通,让他心底寒气直冒。
“阁下究竟是何人?”
玄素压下心头悸动,元婴期的威压不再保留,如山岳般向对方倾轧过去。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被这威压波及,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那灰衣男人像是没感觉到,掏了掏耳朵,弹掉并不存在的耳屎。
“我啊?”
他歪头想了想,语气随意,“路过,看热闹的。”
他目光越过玄素,看向山门内灯火通明的殿宇,最后落回玄素身上,笑了笑:
“看样子,你们这热闹还挺大,人不少。”
玄素心头一紧,他果然知道还有其他人在此!
“前辈。”
玄素改了称呼,语气凝重了许多,“此乃我流云观与几位天衍宗使者的事务,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莫要插手。”
他试图抬出来历不明的天衍宗的名头。
“天衍宗?”
男人咂咂嘴,似乎觉得这词没什么意思,“哪个犄角旮旮旯冒出来的?没听过。”
他往前踏了一步。
就一步。
玄素凝聚起的元婴威压,如同被无形的壁垒挡住,然后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有任何动作。
流云观山门前,那历经千年风霜、刻满符文的青石地面,以男人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十丈。
护山大阵的光幕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噗一声,彻底湮灭。
山风灌入,吹得众人衣袂翻飞,心底却一片冰凉。
玄素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一步,碎地,破阵!
这是什么修为?!
“你……”
他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人没再看他,目光转向流云观深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头:
“躲着的几个,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来吧,躲着多没劲。
几道身影从不同方向闪现。
沈清玄、柳芸儿、雷昊、冷凝霜、赵霖。
五人站在一起,脸色都极其难看。
他们同样没感受到对方的灵力波动,但刚才那一步破阵的威势,让他们心底发毛。
“前辈是何方神圣?为何与我等为难?”
沈清玄拱手,姿态放低,但语气依旧带着属于上宗弟子的矜持。
“为难?”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们都要去抓我家里那个不省心的丫头了,还说我为难你们?”
家里……丫头?
沈清玄和玄素瞬间明白了。
江无花!
这恐怖的存在,竟然是为那个凡俗女子而来!
柳芸儿又惊又怒,脱口而出:“你……你是那邪修的靠山?!”
“靠山?”
男人摸了摸下巴,似乎觉得这词新鲜,“不算吧。顶多算是个……擦屁股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像是家里孩子闯了祸,家长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
沈清玄心念电转,迅速权衡。
对方实力深不可测,硬拼绝非上策。
他强压下惊惧,试图谈判:“前辈,此事或许有些误会。那江无花杀我同门,夺我宗门之物,按规矩……”
“规矩?”
男人打断他,语气平淡,“谁的规矩?你的?还是你背后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玩意的宗门的规矩?”
他目光扫过沈清玄五人,扫过脸色惨白的玄素,最后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流云观弟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们定规矩,让人当材料,让人交人,让人去死。问过他们愿意了吗?”
他抬手指了指玄素,又虚指了一下沈清玄:“你,怕他们。他们,怕更高的。一层压一层,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摇了摇头,像是驱赶苍蝇:“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沈清玄被他这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谈判破裂了。
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眼神一厉,暗中捏碎了一枚求救玉符,同时给其他四人传音:“一起出手!拖住他!”
玄素脸色灰败,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死路。
但他没有选择。
他怒吼一声,元婴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本命飞剑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直刺男人眉心!
这是他能发出的最强一击!
与此同时,沈清玄祭出了古朴铜镜,镜光照射,定住一方空间。
柳芸儿甩出冰魄神针。
雷昊咆哮一声,浑身肌肉虬结,一拳轰出,带着风雷之声。
冷凝霜双手结印,无数冰棱凭空出现,如暴雨倾泻。
赵霖则祭出一面小盾,护在众人身前。天衍宗五位精英弟子的合力一击,光华璀璨,灵气暴动,足以瞬间摧毁数个流云观。
面对这足以让化神修士都皱眉的合击,男人只是抬了抬眼皮。
玄素那柄温养了数百年的本命飞剑,剑尖在距离男人眉心三寸的地方骤然停顿,然后,寸寸碎裂!
玄素如遭雷击,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本命法宝被毁,元婴瞬间萎靡,眼神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从半空栽落,再无声息。
流云观主,元婴修士玄素,死。
男人抬起脚,再次往前踏了一步。
只见那道定住空间的镜光如同脆弱的琉璃,啪一声碎裂。
沈清玄手中的古朴铜镜光芒尽失,镜面上出现一道裂痕,他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脸色煞白。
柳芸儿的冰魄神针,雷昊的风雷拳劲,冷凝霜的漫天冰棱,在距离男人身体尺许距离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凝固,然后以比来时更狂暴的姿态,倒卷而回!
柳芸儿花容失色,被自己的神针穿心而过,瞬间化为冰雕然后碎裂。
雷昊的拳劲砸回自己胸膛,骨头碎裂声爆豆般响起,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撞塌半座偏殿,没了声息。
冷凝霜的冰棱将她自己刺成了筛子,鲜血还未流出就被冻结。
赵霖那面护身小盾连一瞬都没挡住就炸开,碎片将他整个人打得千疮百孔。
天衍宗五位内门弟子,死。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弹指之间。
流云观山门前,一片死寂。
剩下的流云观弟子瘫软在地,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男人没去管那些蝼蚁。他目光扫过整个流云观山门,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麻烦。
“算了,清净。”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脚,轻轻在地面上一跺。
没有声音,没有烟尘。
但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了整个流云观山门。
那些瘫软在地的弟子,那些躲在殿宇深处瑟瑟发抖的长老、杂役,动作全部凝固,然后悄无声息地倒下,身上的生机如同潮水般褪去。
殿宇依旧,灯火犹在。
只是里面,再没有一个活物。
连地底冬眠的蛇虫,树梢栖息的飞鸟,也一同寂灭。
流云观,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男人做完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身,再次融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山风吹过,带着浓重的死寂,拂过空旷的山门,拂过那些倒毙的尸体,拂过那碎裂的青石地面。
只有月光,冷冷地照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