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队友各奔东西:他选择守护人类最后幸存者基地,他们却投靠了克苏鲁邪神麾下。
当旧日支配者降临,他以为将孤身面对整个世界的绝望。
然而,在人类存亡的最后关头,那些背叛的身影却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我们背叛了人类,但从未背叛过你。”
在邪神吞噬一切的阴影下,分道扬镳的战友们,再次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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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要把这残破的世界彻底洗刷干净,连同那些苟延残喘的魂灵一起,冲进无边无际的阴沟里去。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雨水顺着锈蚀的金属棚檐淌下,在泥地里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溪流。高耸围墙上的探照灯光柱在雨幕中徒劳地切割,光线涣散,勉强照亮着墙外那片扭曲、蠕动的不详黑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铁锈、湿泥、腐烂物以及某种非人世所能有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它们”留下的味道。
零靠在冰冷湿滑的金属掩体后面,半截身子浸在泥水里,一动不动。他身上的旧式作战服早已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紧贴皮肤的布料又冷又硬。他缓缓抬起左手,腕部裸露的皮肤下,埋着一块不规则的多边形晶体,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幽紫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他皮下微微脉动,与围墙外黑暗中某种庞大的存在隐隐呼应。晶体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细微的、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蔓延。
他放下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玩意儿,既是诅咒,也是他们这群残兵败将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变成外面那些扭曲怪物一部分的唯一原因。代价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左翼三区,压力激增!重复,左翼三区!” 嘶哑的吼叫声透过被雨水干扰的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
零猛地站起身,泥水从身上簌簌落下。他抄起靠在掩体边那把经过粗糙改装、加装了刺刀和稳定器的重型步枪,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A组,跟我补位!b组,火力覆盖延伸至c标记点,压制它们的推进速度!”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刮过石面,瞬间压过了雨声和远处传来的、非人的嘶嚎。
他率先冲了出去,身影在泥泞和破碎的混凝土块间快速穿梭,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眼神麻木却动作迅捷的士兵。子弹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打在扑来的阴影上,爆开一团团粘稠的、冒着绿烟的浆液。那些阴影形态各异,有的像是多节肢的昆虫放大了十倍,有的则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伸出无数触须的肉块,共同点是它们都散发着令人心智崩溃的疯狂气息,以及那双——或那些——燃烧着原始恶意的、非人的眼睛。
零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次点射,每一次规避,都精准而高效。他冲在最前面,步枪喷吐着火舌,将扑近的怪物一一撕碎。腥臭的体液溅在他的面罩和护目镜上,他毫不在意,只是偶尔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背抹一下,视线始终锁定着前方压力最大的缺口。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形似剥了皮巨犬、却长着三颗不规则排列头颅的怪物,撞开了脆弱的临时路障,扑向一个因为弹药耗尽而面露绝望的年轻士兵。零甚至没有回头,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用枪,而是直接用那散发着微弱紫光的手腕,格住了怪物咬下的巨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怪物口中滴落的涎水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他的护臂上滋滋作响。零闷哼一声,右手的步枪枪口几乎是抵着怪物的胸腔扣动了扳机。
“砰!”
沉闷的巨响。怪物的后背猛地炸开,碎肉和扭曲的骨骼四处飞溅。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狂怒的尖啸,软倒在地。零甩了甩发麻的左手,手腕处的紫色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些,皮肤下的黑色纹路也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被他救下的士兵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零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零没有看他,只是低喝道:“起来!退回第二防线!快!”
就在这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彻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战场上的喧嚣,枪声,嘶嚎声,甚至那一直萦绕不散的、令人疯狂的低声呓语,都在这一刻诡异地沉寂了下去。只有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所有仍在战斗的士兵,包括零,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动作僵滞了一瞬。
围墙之外,那原本只是纯粹黑暗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折叠。浓郁的、仿佛液态的阴影汇聚,一个庞大的轮廓缓缓浮现。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恶意和混乱凝聚而成的幻影,无数闪烁的、如同星屑般的光点在它内部明灭,勾勒出非欧几里得几何所能描述的、亵渎理性的结构。仅仅是注视着它,就感到眼球刺痛,大脑像是被插入烧红的铁钎,理智的堤坝摇摇欲坠。
旧日支配者的一缕投影。仅仅是投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防线。士兵们手中的武器变得沉重,刚刚鼓起的一丝勇气在这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面前冰消瓦解。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哭泣,有人则发出无意义的痴笑,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
零死死盯着那扭曲的阴影,牙关紧咬。他能感觉到左手腕的晶体在疯狂震动,灼热感几乎要烧穿他的血肉。那不仅仅是对抗的冲动,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病态的吸引。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举起步枪,尽管他知道,这玩意儿对那种存在毫无意义。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绝望滋长的时刻,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防线前方,恰好介于人类与那庞大阴影之间。
他们就那样凭空出现,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只是无人察觉。
左边一人,身形高瘦,穿着不合时宜的、沾满污渍的古老教士袍,手里捧着一本不断自行翻动书页、由某种苍白皮革订成的书册。他微微低着头,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紧绷的下巴和一抹缺乏血色的薄唇。
右边一人,是个身材火爆的女人,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带着一张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雕刻着繁复荆棘花纹的银色面具。露出的红唇唇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残酷。她手中把玩着两柄弧度诡异的短刀,刀身暗沉,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而站在中间,正面迎着零的,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一尘不染的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他双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张毫无特色的纯白面具,只有眼部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雨水落在他身上,似乎都主动避让开来。
狩,夜魅,引路人。
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呼吸骤然停滞。他身后的士兵们发出惊恐的低呼,显然也认出了这三位在“背叛者”中也凶名赫赫的人物。他们不是在邪神麾下地位尊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人类最后堡垒即将覆灭的时刻?
引路人,那个戴着纯白面具的男人,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落在零的身上。那目光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零手腕下的晶体脉动得更加剧烈,甚至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没有任何言语,引路人只是对着零,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以及他身旁的狩和夜魅,同时转身。不再是面向零和人类防线,而是面向了那尊由阴影和星屑构成的、令人疯狂的旧日投影。
狩合上了手中的皮质书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口中开始吟诵起拗口、扭曲、完全不符合人类发声结构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污染心智的力量,空气随着他的吟诵开始波动,产生肉眼可见的涟漪。
夜魅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冰冷不含一丝笑意的笑声,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阴影之中,下一瞬,她出现在旧日投影的侧翼,双刀挥出,斩向那些由光影构成的、不断变幻的触须。她的攻击并非物理层面的切割,双刀过处,空间仿佛被划开了细微的裂口,干扰着投影的稳定性。
而引路人,依旧双手插在口袋里,只是微微抬起了头,凝视着那庞大的阴影。他什么也没做,但那旧日投影的动作,却明显凝滞了一瞬,内部明灭的星屑光点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背叛者们,在对他们名义上的“主子”动手。
防线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
零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滑落。他看着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曾经并肩作战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训练场上的汗水,庆功宴上的喧闹,绝境中互相交付的后背……以及最后那场撕裂一切的分歧,那些冰冷而决绝的告别话语。
为什么?
他死死盯着引路人那挺拔而孤绝的背影,握着步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冰冷的金属枪身传递来的寒意,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翻涌的困惑与惊涛骇浪。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在这末日降临,旧神阴影笼罩一切的废墟之上,答案,似乎也一同沉沦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