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顾芙强忍住,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你想知道蜂蜜是怎么采蜜的吗?”
李峤此时又抬头:“我想知道!”他一脸向往,心想林总管不止厨艺精湛还这么博学多闻,之前还鄙夷大小姐怎么带一个胡人回来,想想真是汗颜。
厨艺精湛又博学多闻的林总管看向顾芙:“大小姐想知道吗?”
“嗯……”
“养蜂人告诉我,口器是蜜蜂的嘴巴,蜜属于咀嚼式口器。它的口器犹如一对左右对称、锋利无比的刀斧,具有咀嚼固体花粉和建筑蜂巢的神奇本领。”
“……”顾芙竖起《神农经》,把自己的脸埋在《神农经》后面。
“原来如此,蜜蜂真辛苦。”李峤侧头喃喃自语。
“因为它们没有长长的手指……”林战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顾芙:……
她暗自咬牙,蜜蜂何止没有长长的手指?这家伙分明是在含沙射影!
林战的声音又响起,像是地窖里封存多年、醺人欲醉的状元红,缠缠绵绵绕进耳里:“辛苦点又算什么?更何况,你不是蜜蜂,怎么知道蜜蜂没有在这过程中,体悟到至乐?那或许就是它来到人间,最重要的使命。”
要不是穿着绣花鞋,顾芙的脚趾能把地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她在《神农经》后睁着泪眼瞅着林战,使命你个鬼!
李峤一脸佩服:“是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林总管以天地为师实在令在下佩服,这份见解是我远远不能及,唉!难怪我爹老是说我读死书,看来我还得再努力!”他瞧了仍埋首书籍里的顾芙一眼:“也只有见解如此卓越的大小姐,才能培养出像林总管这样的人,不行,在下也一定要奋发图强,否则怎么有脸待在芙蓉山庄?”
“林战,我……我累了。”顾芙有气无力地道。
“大小姐累了?我抱你回房休息。”说完不再管李峤,横抱起顾芙,就往唱芙轩走去。
一进寝卧顾芙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林战,反身将他压在身下,顾芙就噘嘴佯怒:“好个林战,竟在书房和李峤胡说八道!”
林战丝毫不惧,反而抬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眼底笑意深沉:“我说的没有道理?那可是我亲身实践的心得。”
顾芙心如明镜,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叹口气:“你何必欺负李峤?在我心里,他和你不能比。”
她都知道,他的心思她都明白。
林战低头,指尖划过顾芙细腻的脸颊……
顾芙瞪大眼:“林战,你是不是活腻了!天还没暗呢!”
“本来是活腻了,可遇见你,我只怕命不够长。”
顾芙瞬间变成了海上漂泊的船,随着舵手起伏颠簸,海水如浪潮般袭来,渐渐翻涌成滔天巨浪──
“来不及泡羊肠衣了……”
顾芙眼底只剩他的身影,这时候谁还管羊肠衣?她只要林战。
“林战,我要你……”
“好。”
他也只要她。
林战十三岁被卖到教坊,被迫服下软筋散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六年的非人生活,他不是没有寻死的念头,只是因为一股不甘心,所以让自己苟延残喘活着,就想会不会有奇迹,他的兄长没有他想的那么坏,有一天能把他从大晋的手里赎回去?
奇迹终于到来──可他的奇迹不是他的大哥,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给了他身体的自由,却在心里重新给他上了枷锁。顾芙的顾盼流睐、喜怒哀嗔,都能让他血液沸腾、心智疯魔,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他没有骗她,他可以为她活,也能为她死。
“林战……”
只要她喊一声“林战”,他便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林战抱着顾芙,想着能不能把自己也装进她的心里?
顾芙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自己双手也搂住林战的颈脖:“抱紧一点儿。”这样他们就能贴得很近。
林战也恨不得两人的肌肤纹理都相连在一起。
彷佛,这里才是他的归处,不是塞北、不是夜狼族、不是他辗转迁徙或曾经驰骋过的草原,而是她的身边,只有在她身边,与她相拥,,他的灵魂才是完整的。
顾芙早已神智不清,眼波潋滟,盛满了水汽,里面清晰地映着林战的身影,再也容不下旁人。
他爱极了这一幕。
顾芙,从这一刻起,你是我林战獠牙里的珠玉,任何窥探冒犯都得死。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人闯进了山庄。
“芙娃儿,怎么还在睡?”一道洪亮的声音由远而近,把顾芙像被蜜蜂螫得一样从床上跳起来!
蜜蜂?顾芙扶额,以后这种昆虫无法细想。
只听外头蜜蜂,不,林战冷着声:“你是谁?大小姐的闺房不得擅闯。”
“你又是谁?我外甥女儿的闺房不能擅闯是对的,你一个男人怎么在这儿啊!”男人的声音也不小,甚至怒气腾腾。
顾芙头发也没梳,只披了一件外袍就扶着腰出来:“小舅舅!”
来人正是陈琬的最小弟弟,陈琤。
“我可怜的芙娃儿!”陈琤张大手臂把个小姑娘抱起来揉头发:“你个小浑球!小舅舅不来看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他放开她,仔细端详:“瞧瞧你都瘦了,腮帮子的肉都没了,可恶!那天我走茶去,否则非打死那没良心的姐夫!”
顾芙只是笑,毕竟心情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但陈琤的一席话,又让她暖心地红了鼻子。她让林战先带陈琤到花厅奉茶,她整理完就出来。
不到一刻钟顾芙就来到花厅,见林战陪着他,简单地回答陈琤的问话,陈琤愈听愈生气,直骂顾邈无良,柳氏更是蛇蝎心肠。
见到顾芙来了,两人又寒暄慰问一番,陈琤才语重心长道:“别说你,你小舅舅我也快要在家待不下去!我瞧你这里这么大,过几天,干脆来投奔你算了!”
顾芙一听大喜过望:“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你过来看上哪一间,随你挑选。”
陈琤来的时候已经四处看过,这屋子不简单,又看见外头大兴土木,传得沸沸扬扬的水渠果然是真的:“我姐姐倒是慧眼独具,买了一处好地方。”
他又看一旁站着服侍他的林战:“你坐吧!我听说了,芙娃儿身边有一个忠仆,就是你吧!”
陈琤是陈氏茶庄的二庄主,当年陈琬的父母生了四个子女,因为一场瘟疫,最后失去了一个女儿,只剩下大儿子陈瑞、大女儿陈琬,以及小儿陈琤。
陈瑞在父母去世后接手茶庄,娶了当地女子钱氏,陈琬则嫁给了顾邈;至于他,是父母的老来子,和顾芙年纪只差了十岁,当年算是陈琬一手带大的,和陈琬感情最好,以前也经常到玉峰山庄小住,陪伴粉雕玉琢的顾芙。
顾芙十岁穿来的时候,陈琤正好住在顾家,这个小舅舅会的玩意儿很多,这里许多事都是他告诉她的,两人感情也特别好。
陈琤或许是陈琬带大的,脑袋特别聪明,读书时也曾把夫子辩驳得无话可说,但生性不羁,不喜作文章考功名,就在自家茶庄当个闲散道人,但与迂腐的大哥大嫂感情却愈走愈远。
顾芙本来要给他泡茶,但陈琤却说喝他的,这次他走茶到南方,带了一些冻顶乌龙过来。
顾芙用母亲给的茶具泡了三杯茶:“家里怎么样了?”
陈琤叹口气:“还不是那样,天天闹,生意还一年不如一年……”他看了顾芙一眼:“要不是这样,大哥怎么会答应顾邈那无耻的要求?”
说完又摇头:“也怪你大舅舅没本事,当初瞧不起顾邈,如今还不是要被人拿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