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仅代表着人身的绝对买卖,更是一种身份的烙印,一旦签下,便终身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即便日后被赎身,这“奴契”的存根也会永远留在原主手里,成为一个可以随时拿来攻讦、羞辱的把柄。
除非,将那份契约,彻底销毁!
我转过头,看向柳泽。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怀抱着古琴,那张总是清冷如月的俊美脸庞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但他那只放在琴弦上的手,却在微不可察地,剧烈颤抖。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又疼又涩。
我苏玥的男人,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我怎么能容忍,他的身上还留着如此不堪的,耻辱的烙印!
“祈恒。”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在。”
一直沉默的男人,无声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去我私库,取一个箱子来。装满黄金。”
祈恒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声应下,那双锐利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易泊!”我又唤道。
“小姐,我在。”
一直待在书房里的少年,闻声快步走了出来。
“你立刻派人,去一趟官府。我要象姑馆那个老鸨所有的资料,她的喜好,她的软肋,她的一切。”
“是,小姐。”易泊的神情一凛,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个叫春娘的老鸨,我前世与她打过交道。
那是个贪婪、刻薄、又极爱面子的女人。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只有用她最看重的东西,狠狠地,砸到她的脸上,才能让她闭嘴,让她屈服。
“妻主……”
柳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不必为了我……”
“闭嘴。”
我走到他面前,打断了他。
我伸出手,强硬地抬起他那张苍白的脸,逼他看着我。
“柳泽,我问你,你是谁?”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是我苏玥的侧夫,是我流云苑的半个主人。”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荣辱,便是我的荣辱。你的脸面,便是我苏玥的脸面。”
“谁敢辱你,便是辱我。谁敢让你没脸,我便让他,彻底没脸活下去。”
我看着他那双因震惊和感动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语气放缓,却愈发坚定。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想。”
“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
祈恒已经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一头牛的紫檀木箱,在门口等我。
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沉默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通往象姑馆的路,我只走过一次。
那一次,是为了将柳泽从那座华丽的牢笼里,带出来。
这一次,我是要去将那座牢笼,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抹去。
象姑馆依旧是那副纸醉金迷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脂粉香气,混合着酒气,和一丝说不清的,颓靡的味道。
“哟,我当是哪位贵客大驾光临,原来是苏二小姐啊!”
一个尖锐又谄媚的声音,从二楼传了过来。
我抬头,便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艳俗的红色长裙,脸上涂着厚厚粉底的老鸨——春娘。
她扶着栏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后,那个提着巨大木箱、气息冰冷迫人的祈恒身上时,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贪婪与忌惮。
“苏二小姐真是稀客。怎么,今日不陪着您那位新收的‘乐圣’夫婿,倒有空来我们这腌臜地方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还是说……二小姐是玩腻了旧人,想来我们这儿,再寻个新鲜的乐子?”
她的话,引得周围几个正在与恩客调笑的倌儿,都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我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春娘。”
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我今日来,不是来与你废话的。”
“我只问你一句,柳泽的奴契,还在不在你手上?”
春娘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玩味。
她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扭着腰,走到我面前,用一把画着精致丹蔻的扇子,轻轻地在我肩上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