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物……此物若是传出去,恐怕会……会引来滔天大祸啊!”
周文的声音都在发颤,既是兴奋,又是恐惧。
这东西的利润太可怕了,足以让任何人眼红,而眼红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祸?”
郑闲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从他手中拿回瓷瓶,自己也轻轻呷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那股熟悉的辛辣与醇厚,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周文,你要记住,能带来滔天大利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当你的力量足以碾碎所有觊觎者时,祸事自然就变成了机遇。”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文,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觉得,我们这栋楼,仅仅是为了住得舒服吗?”
周文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楼,是我们的根基,是我们的堡垒。它要建得固若金汤,让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郑闲走到棚屋门口,望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酒,是我们的矛,是我们的利刃。它要变得锋利无比,足以刺穿长安城最坚固的钱袋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烧刀子’,只是个俗名,是卖给那些苦哈哈和边军士卒的。至于长安城里的那些肥羊……得给他们取个雅致点的名字。”
郑闲背着手,踱了两步,似乎在思索。
“咱们的酒,清澈如冰,入口如火,后劲绵长,宛若仙酿。就叫‘冰火酿’吧。至于咱们以后卖酒的地方,就叫‘谪仙楼’。”
“谪仙楼……”
周文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豪气冲天而起。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座即将拔地而起的奇迹建筑顶端,“谪仙楼”三个大字熠熠生辉,楼内宾客如云,楼外车水马龙,而他们手中的“冰火酿”,正如同流动的黄金,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们的府库。
“公子英明!”
周文激动得满脸通红,猛地单膝跪地,“属下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行了,别动不动就下跪。”
郑闲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光有口号没用,有几件事要你马上去办。”
“公子请讲!”
“第一,去城南,找个偏僻但地方够大的院子买下来,越大越好,我们要建一个专门的酿酒作坊。记住,要隐秘,不要声张。”
“第二,想办法联系粮商,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尤其是那些因为陈化或者品相不好而降价处理的陈米、糙米,有多少要多少。”
“第三,物色一些人手。要嘴巴严、手脚麻利、身家清白的。以后酿酒作坊和谪仙楼都需要人。宁缺毋滥。”
郑闲一条条地吩咐下去,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周文听得心头大定,公子的每一步都谋划得清清楚楚,他只需要照着做就行了。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周文领了命,将那股激动强压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可他刚走出棚屋,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周文定睛一看,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管事,贼眉鼠眼,正捂着肩膀,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那管事呵斥道。
周文眉头一皱,这人他有些印象,似乎是西市最大的酒商“玉春楼”的掌柜,名叫钱德。
“是你自己不看路,撞到我身上,还敢恶人先告状?”
周文也不是善茬,当即冷冷地回敬道。
钱德的目光越过周文,贪婪地朝着工地里张望,尤其是对那些堆放整齐的红砖和钢筋,眼中满是好奇与算计。
他又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在辨认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酒香。
“哼,一个破工地,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钱德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眼神在周文身上打了个转,“听说你家公子被郑家赶出来了?怎么,不在城外种地,跑到这里来玩泥巴了?”
周文脸色一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钱掌柜,管好你自己的嘴。我们公子在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哟呵,脾气还不小。”
钱德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就是好奇,替你们家老爷问问。毕竟是郑家的血脉,总不能看着他在外面败坏门楣嘛。”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又看了一眼那简陋的棚屋,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看着钱德的背影,周文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
周文快步走回棚屋,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将他激动时的红晕冲得一干二净。
“公子,”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忧虑,“刚才那是‘玉春楼’的掌柜钱德。”
郑闲正拿着一根炭笔,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勾勒着什么,闻言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他好像是冲着我们的酒来的。”周文的声音更低了,“玉春楼是西市最大的酒楼,背后……背后好像是五姓七望中的陇西李氏。”
他说出“陇西李氏”四个字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可是真正矗立在大唐顶端的庞然大物,权势滔天,远非他区区一个荥阳郑氏的旁支所能比拟。郑家在他们面前,不过是条稍大些的鱼,而人家是真正的深海巨鲨。
“怕什么?”郑闲终于停下了笔,吹了吹木板上的炭末,上面赫然是一个奇特的蒸馏装置草图。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紧张得像只受惊兔子的周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蜜糖刚酿好,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不是很正常吗?他要是只敢在外面嗡嗡叫,就随他去。要是敢飞进来,一巴掌拍死就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碾死蚂蚁般的小事,那股浑不在意的劲儿,让周文狂跳的心稍稍安稳了些。
是啊,公子何曾让他们失望过?
“属下明白了。”周文定了定神,“属下这就去办您交代的事。”
“去吧,动作快点。”
然而,麻烦找上门的速度,远比周文的动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