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的反光在晨光里一闪,林峰把它从桌上拿开,顺手塞进抽屉。那支刻了名字的笔还摆在原处,没人动过,像某种仪式的遗物。
他没再看一眼,转身走向调度台。
屏幕刚亮起,警报就跳了出来。西区三号试验田,土壤湿度异常,局部区域含水量超过阈值百分之四十一,系统自动启用了排水预案,但响应延迟了六分钟。六分钟,对一片刚播完种的试验田来说,足够让根系开始腐烂。
林峰调出地形图,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这片区域地势微凹,雨水容易积聚,原本靠人工巡检能提前发现,可昨晚一场暴雨,基站信号断了三个小时,无人机飞不起来,巡检员靠步行根本覆盖不过来。
“现在靠人,来不及。”他低声说。
李昭从后头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单:“AI模型误差率升到12.7%,系统刚发了红标警告——‘技术等级不足,主线任务进度受阻’。”
林峰盯着那行字,没动。
倒计时弹了出来:72小时。
过了三秒,他点开系统界面,申请查看“技术升级路径图”。加载条走到一半,弹出提示:需支付5000点影响力值,解锁预研权限。
“这玩意儿攒了半年。”李昭站在旁边,“全砸进去,后面出事连缓冲都没有。”
“不出事才怪。”林峰点了确认。
页面刷新,三项技术方向浮现出来:边缘计算节点部署、自适应AI训练框架、量子传感网络原型。他目光停在第二项,点开详情。
“动态神经拓扑算法……”他念了一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纸上很快多了几行字:“黑市数据源,关键词‘神经拓扑+农业’,优先查中文和缅语论坛,带加密跳转的也扫一遍。”
李昭看着那张纸:“你真信民间能藏这种东西?”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林峰把纸折好塞进内袋,“是现在没别的路。院所那边怎么说?”
“最快六个月。”李昭翻了下记录,“他们连测试环境都没搭完。”
林峰冷笑一声:“等他们搭完,咱们的粮仓早泡在水里了。”
他起身走向技术组帐篷,掀开门帘时,几个工程师正围着一台终端争论。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AI模型的预测结果和实际监测值偏差越来越大。
“风速变量加进去之后,整个系统开始震荡。”主控工程师抬头,“我们试了七种权重分配,都不稳定。”
林峰没说话,坐下来调出“春耕记忆”活动的录像。画面里,老农吹着竹哨,节奏稳定,张秀兰跟着节拍敲田埂。他把这段音频导入频谱分析工具,波形图跳了出来。
“你看这个峰值间隔。”他指着屏幕,“和灌溉系统的启停周期几乎一致。他们不是瞎吹,是凭经验在控制节奏。”
“可这没法写进程序。”工程师皱眉,“系统认指令,不认感觉。”
“那就让它学会感觉。”林峰退出分析界面,打开系统商城,“找能帮我们搭框架的人。”
顾问名单弹出,十几个代号排列在屏幕上。大部分背景清晰,来自高校或企业实验室,但有一个标着“Echo-7”,信息栏只写着“曾参与军用环境预测系统开发”,服务时限48小时,支付3000影响力值,成果自动交付。
“军用系统?”李昭凑过来,“这合规吗?”
“不违规,但有风险。”林峰盯着“无法联系”四个字,“万一他给的框架带后门,或者根本跑不起来,咱们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还选?”
“因为现在没人愿意碰这种事。”林峰点了确认,“我们自己没时间,合作方不给技术,那就只能借外力——哪怕是个影子。”
支付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张秀兰拎着一个防水袋进来,头发被雨打湿了一缕,贴在额头上。
“几位老伯听说你们在弄天气预测。”她把袋子放在桌上,“给了些‘天象口诀’,但说了,不许写进洋机器。”
林峰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张手写纸条,字迹歪斜,用缅北土话记录着一些口诀,比如“竹叶翻背,雨不过夜”,“鸡上树早,三日内涝”。
“能转化吗?”张秀兰问。
“能。”林峰点头,“但得他们同意。”
他跟着张秀兰去了村口的老屋。三位老农坐在屋檐下抽烟,见他来了,也没起身。林峰站在门口,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口诀只用于本地模型,不上传中央系统,不对外公开。
老人们互相看了看,最年长的那个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林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口诀,旁边还画着些符号,像是某种记号。
他没多问,道了谢,转身离开。
回到帐篷,他让技术组把口诀一条条录入系统,转成时间序列数据。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Echo-7 已接入,算法框架生成中。”
两小时后,一份压缩包自动出现在任务栏。林峰解压,打开核心架构图。
“靠。”工程师低声说,“这结构……跟我们见过的都不一样。”
框架采用非线性递归设计,输入端支持多模态数据融合,甚至预留了“经验权重调节”接口。最关键是,它不需要预设大量训练样本,而是通过实时反馈动态调整模型结构——正是“动态神经拓扑”的核心逻辑。
“他真给了。”李昭盯着屏幕,“但这玩意儿我们能用吗?”
“能。”林峰调出老农的口诀数据流,“现在就试。”
数据导入,框架加载,混合模型开始运行。屏幕上,预测曲线缓缓成形。
“明日降雨概率,87%。”系统播报。
但下方紧接着跳出一行小字:“置信度61%,建议人工复核。”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六成把握,等于猜硬币。”李昭皱眉,“拿这个调度,出了事谁担?”
林峰没回答。他打开加密通讯界面,输入一行字:“查Echo-7,真实身份,越快越好。”
发送键按下,屏幕归于平静。
外面雨还在下,帐篷顶的防水布被砸得微微下陷,一滴水顺着边缘滑落,在地上溅出细小的星芒。
林峰盯着那滩水,忽然问:“黑市那边有回音了吗?”
“刚收到一条暗网消息。”技术员调出界面,“有人卖一份‘农业神经拓扑初代论文’,来源不明,要价三百万。”
“买。”林峰说。
“可影响力值刚……”
“用公司账户,走隐蔽渠道。”他站起身,“告诉对方,我要原件,不是扫描件。”
技术员点头,开始操作。
李昭看着林峰:“你真觉得Echo-7和这个有关?”
“不一定。”林峰走到终端前,放大模型架构图中的一个节点,“但这个设计思路,太像有人早就试过。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
“军用系统的人,怎么会知道怎么处理民间经验数据?”
帐篷外,雨水顺着支架流下,在泥地上冲出一道细沟。一支没盖笔帽的签字笔被水流推着,缓缓滑向帐篷边缘。
笔杆上刻着两个名字缩写,已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