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令人心神摇曳的遗忘回廊,前方并非坦途,而是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天堑。
一条汹涌澎湃、却无声无息的虚无之河横亘在眼前。河面并非水流,而是由无数破碎、扭曲、哀嚎的残破誓言与背弃的契约碎片汇聚而成,它们如同黑色的沥青般粘稠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足以侵蚀灵魂信标的绝望气息。任何有形无形之物,触及此河,恐都将被其中蕴含的“背信”法则拖入永恒沉沦。
然而,在这绝望之河上,竟有一座桥!
一座诡异而壮丽的桥。
桥体并非实体材料构筑,而是由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凝如实质的“誓言”交织、盘绕、熔铸而成!有战士以热血许下的忠诚誓言,散发热烈的红光;有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誓言,散发温柔的粉芒;有学者探索真理的求知誓言,散发睿智的蓝光;更有无数或宏大或微小、或崇高或私密的各种承诺与誓约,共同构成了这座横跨虚无的奇迹之桥。整座桥流光溢彩,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庄严与沉重。
但这座誓言桥并非完好无损。漫长的岁月中,显然有无数誓言未能经受考验而崩毁,导致桥体多处断裂,巨大的缺口如同狰狞的伤疤,露出下方令人心悸的虚无之河。断裂处,有微弱的新生誓言光芒如同萤火般闪烁,试图缓慢地修复、弥合,但速度远远跟不上崩坏。
桥头,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以古老的深渊语刻着规则,其意直接映入心间:“欲过此桥,需以真誓为砖。誓言愈坚,桥面愈固。言出必行,背誓者堕。”
“过这桥,要发誓?”阿骨打拧着浓眉,熔金般的瞳孔盯着那翻滚的虚无之河,啐了一口,“他娘的,花样真多!发就发,俺老阿向来说话算话!”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踏上桥头那片由相对稳固的古老战誓构成的基石,面对虚无之河,将“裂地者”战斧重重顿在由誓言光芒构成的“桥面”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他胸膛起伏,声如洪钟,带着战士特有的直率与暴烈,发下誓言:
“我,阿骨打,在此立誓!必以霍尔德拉斯那丑八怪的魔血,洗刷掳走苏塔妹子、害我兄弟重伤之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罢休!若违此誓,犹如此桥断石,永坠虚无!”
誓言既出,一股精纯磅礴、充满决绝战意的暗红色血气自他体内涌出,如同炽热的熔岩流,注入脚下的桥体。刹那间,原本有些闪烁不定的桥面光芒大盛,断裂处迅速生长出新的、闪烁着暗金光泽的誓言结构,将前方数丈内一道不小的缺口稳稳填补、加固,桥面变得坚实无比。
“兄弟,该你了!”阿骨打回头,看向张灵枢。
张灵枢微微颔首,缓步上前,与阿骨打并肩而立。他青衫在誓言流光映照下微微飘拂,目光沉静地望向桥的彼端,那片隐藏着位面商人查尔斯“漂泊宝库”的深邃黑暗。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闭上双眼。识海之中,元神雏形绽放清辉,与这由无数信念构筑的法则之桥产生玄妙的共鸣。他感受到脚下桥体传来的、亿万生灵对“信”的坚持与重量,也感受到那些断裂处传来的、因“疑”与“变”而产生的无尽悔恨与拉扯。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星河流转,仿佛倒映着无尽时空与因果。他并未高声呐喊,声音清越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能刻入世界法则般的坚定力量,在寂静的虚无之河上空清晰地回荡:
“大道在上,时空为鉴。”
“我,张灵枢,立此道誓。”
“无论苏塔魂魄流落何方,纵使踏遍九幽黄泉,穷尽碧落星海……”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脑海中闪过苏塔恬静的睡颜、共历生死的点滴,以及魂魄失落时那刻骨的锥心之痛,最终化为无可动摇的决绝:
“纵使大道崩殂,乾坤倾覆……”
“亦必寻回苏塔,护其周全,不负此心。”
“若违此誓,甘受道灭神消,永世沉沦!”
誓言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并非血气或能量涌出,而是张灵枢的眉心处,那初成的元神雏形竟微微透体而出,绽放出难以形容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简单的星光,其中蕴含着他对苏塔的执念、对大道的不屈、以及自身“言出必践”的纯粹道心!一道凝练至极、混合着星辰法则与因果之力的璀璨光柱,自他头顶冲天而起,并非注入桥体,而是直接与整座“誓言桥”的法则核心产生了共鸣!
“嗡——!!!”
整座誓言桥发出了自建成以来从未有过的、宏大而恢弘的共鸣!桥上所有尚存的誓言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仿佛在迎接一位真正的“执誓者”!无数断裂处,新的桥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弥合,其光芒之盛,甚至暂时压过了下方虚无之河的黑暗!尤其是远处一段几乎完全断开、仅靠几缕微弱光芒连接的巨大缺口,竟在几个呼吸间被彻底修复,变得比周围更加坚固、璀璨!
桥,通了!而且因这道誓言的加持,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阿骨打看得目瞪口呆,即便不通法则,也能感受到兄弟这誓言引动的天地异象是何等惊人。
然而,就在这恢弘共鸣渐渐平息,桥体光芒依旧炽盛之际。
在誓言桥尽头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一双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与流动幻影构成的、漠然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意味的眼睛,悄然睁开,无声地“注视”着桥上那道青衫身影。那目光穿透了虚空,落在了张灵枢身上,带着一种仿佛发现了某种极其罕见、甚至可能撼动此地根基的“变数”的奇异波动。
千面魔姬,或者说,这片领域规则的一部分,被这道非同寻常的“道誓”,真正地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