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卢卡斯那空灵淡漠、仿佛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话语,如同三枚冰冷的楔子,狠狠砸入了议事厅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洞察一切的无上权威,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其蕴含的信息量更是石破天惊——异界根基!驳杂力量!扰动平衡!
刹那间,厅内温度骤降,仿佛空气本身都被冻结成冰!那股源自圣·卢卡斯非人存在的纯粹威压,混合着埃利奥特主教话语中隐含的“净化”与“守护”之意,形成一股无形的恐怖重压,沉甸甸地笼罩在张灵枢身上,也压得在场所有帝国一方的人心头窒息。
张灵枢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强行咽下的那口逆血终究没能完全压制,一缕刺目的血丝再次从紧抿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青衫的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天灵处,那本就布满裂痕的元婴小人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在对方那源自生命层次和规则本源的绝对压制下瑟瑟发抖,如同风中残烛。但他依旧低垂着眼帘,强行维持着外表的平静,唯有紧握在袖袍下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显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对方仅仅是一眼,便将他最大的秘密——异界传承,以及最深的隐患——力量驳杂、元婴重创,看得清清楚楚!最后那句“扰动平衡”,更是将他传授道法的行为,提升到了足以威胁此界本源法则的高度!这已不仅仅是质疑,而是近乎宣判!
埃利奥特主教的话语紧随其后,如同为这“宣判”盖棺定论。他将圣·卢卡斯的话定义为“神之启示”,将张灵枢的力量定性为“非圣光正道”,将其传播行为描绘成“扰乱信仰”、“动摇根基”的威胁!矛头瞬间从沃伦特这个“叛徒”身上,精准而致命地转向了张灵枢!
“放肆!”霍克爵士须发戟张,怒喝出声,手按剑柄便要上前。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和对帝国功臣的赤裸裸指控,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宰相莫里斯脸色剧变,急忙伸手欲拦,但眼中同样充满了震惊和愤怒。几位宫廷法师更是面色苍白,在圣·卢卡斯那无形的威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即将彻底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
“特使阁下!”
大皇子克里斯托弗·凯奇的声音骤然响起,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般硬生生插入这凝固的空气中。他并未如霍克般暴怒,甚至没有去看张灵枢嘴角的血迹,而是直接挺直了腰背,一双深邃的紫眸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迎向圣·卢卡斯那双淡金色的、非人的眼眸。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回荡在议事厅内:
“圣使阁下洞察入微,所言不差。张灵枢大师,确非我帝国本土之人。他来自遥远的、我等所知甚少的东方大陆!其所传承之玄妙道法,亦是那片古老大陆独有的智慧结晶,是他们理解世界、运用能量的独特体系!”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埃利奥特主教,最终落回圣·卢卡斯身上,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
“然而,异界之说,并非异端之论! 正如圣光普照万界,世间魔法体系也并非唯一。东方大陆的道法,于他们而言,就如同圣光于我帝国子民,魔法于我奥术师,皆是探索天地、追求力量与真理的正途大道!其根基虽与我等认知迥异,却绝非邪祟!张大师本人,更是心怀至诚,秉持正道,对世间一切秉持敬畏之心!”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大师于教会,向来尊重有加! 他在皇家魔法学院传道授业,讲解的乃是清心明性、顺应自然之理,从未有过分毫亵渎圣光、诋毁教会之言行!其道法所求,是天地和谐、万物共生,与圣光教化人心、净化世间的宏愿,并无根本冲突!所谓‘扰动平衡’,恐怕只是源于不同体系、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认知差异与些许误解!”
他上前一步,姿态不卑不亢,目光炯炯,直视着圣·卢卡斯:
“圣使阁下既奉神谕而来,洞察万物本源,当能明辨:力量体系或有万千,然求索之心、守护之志,当无高下之分!张大师于我帝国,有诛魔护驾、救治陛下、启迪学子之大功!其心昭昭,其行磊磊!若仅因其所学本源非此界所有,便加以‘异端’之疑,恐非圣光普世之仁,亦非明辨是非之理!还请圣使阁下明鉴!”
克里斯托弗的话语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立场鲜明。他巧妙地将“异界”解释为“未知大陆”而非“邪恶领域”,将道法定位为“另一种魔法体系”,强调了其正统性和对教会的“尊重”。最后更是将张灵枢的功绩摆上台面,将其个人品德与圣光的普世仁爱精神挂钩,以情以理,恳求对方明辨是非。
随着克里斯托弗的辩护,厅内那几乎凝固到冰点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霍克爵士按剑的手微微放松,但目光依旧警惕。莫里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那几位宫廷法师也仿佛找到了一点支撑,脸色稍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圣·卢卡斯身上。这位赤足白袍的“圣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静静地倒映着克里斯托弗坚定而略带恳切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位嘴角染血、垂首静立、气息不稳却兀自挺直的东方修士。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光,在紫金荆棘纹章的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世俗王权与神权意志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关乎立场与定义的交锋。
圣·卢卡斯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在克里斯托弗铿锵有力的辩护后,终于从张灵枢身上移开。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落在克里斯托弗脸上时,并未因这番辩词而有丝毫波澜,依旧平静如深不见底的古潭。
短暂的沉默,却重逾千钧。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非人存在的最终宣判时,圣·卢卡斯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空灵淡漠,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却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瞬间凝滞:
“清静明性,万物共生……便是汝所求之道?”
这句话并非回应克里斯托弗的辩护,而是直接穿透了空间,再次落在张灵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