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暖融融的气息掠过德玛帝国的皇宫,议事厅门外的花圃里,数十盆艳阳花正迎来盛放的旺季。
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是被阳光染透的绸缎,从鹅黄到橙红渐变出热烈的色泽,细碎的金色花蕊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一缕缕清甜的花香随着气流飘进议事厅的朱红大门,又顺着宫墙的飞檐漫向整个皇宫——连廊下扫地的宫仆、廊柱旁值守的卫兵,都能隐约嗅到这抹让人安心的芬芳,仿佛能暂时冲淡帝国边境持续已久的紧张气氛。
德玛莎莎公主坐在议事厅正中的鎏金座椅上,指尖轻轻划过扶手雕刻的缠枝花纹。
她今日身着一袭银灰色宫装,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帝国纹章,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仅用一支珍珠发簪固定,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听到殿外卫兵通报
“罗斯领主的信使求见”,她才抬了抬眼,声音平稳无波:
“让他进来。”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人类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裤脚沾着赶路时的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唯有一双眼睛透着急切。他刚踏入大殿,便立刻快步走到殿中铺着红毯的区域,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行了个标准的叩拜大礼,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小的参见公主殿下,愿殿下圣体安康,帝国永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因紧张而产生的颤抖,说完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等待公主的示意。
德玛莎莎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轻轻颔首
:“起来吧。罗斯领主派你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男子连忙站起身,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后,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说道
:“禀报公主殿下,罗斯大人派小的来,是有一件关乎帝国安危的天大事情要向您报告!您也知道,奥马帝国与兽人在两界镇一带已经交战半月有余,可罗斯大人连日观察发现,战场上的兽人不仅没有因为伤亡而减少,反而每天都在增加——有时候前一天还能看到奥马帝国的军队推进半里地,第二天就会被突然增多的兽人打退回去。”
说到这里,男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满是凝重:
“罗斯大人一开始以为是兽人从北疆调集了援军,可派去侦查的斥候回报,北疆的兽人部落并没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大人反复分析后,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假设:
两界镇附近,或许藏着兽人帝国的魔法传送阵!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大人连续三天亲自带着斥候潜伏在两界镇外围的山林里,终于在昨天深夜看到了异动——有大批兽人从一片隐蔽的山谷里涌出来,山谷上空还隐约有淡紫色的魔法光晕闪动,那正是传送阵启动时才会有的迹象!”
“大人说,这事关帝国北疆的存亡,必须第一时间禀报殿下,希望您能早做打算,千万不能让兽人通过传送阵源源不断地进入咱们的领土!”
男子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再次躬身行礼,
“消息已经带到,小的这就告退,不打扰殿下议事。”
殿门再次合上,议事厅里瞬间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艳阳花的细微声响。
德玛莎莎僵坐在座椅上,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的沉静被彻底打破——她怎么也没想到,两界镇那个地图上都只是个小点的地方,竟然会有传说中的魔法传送阵!
德玛帝国与魔法公会的恩怨已经持续了三代君主,公会不仅拒绝向帝国传授高阶魔法,还撤走了所有驻帝国的魔法师,导致帝国的魔法事宜一直停滞不前,别说能传送军队的大型传送阵,就连用于通讯的小型魔法阵,整个帝都也找不出三个。
可现在,一个能不断输送兽人军队的传送阵,竟然出现在了帝国的领土上!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里,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寒意——她太清楚魔法传送阵的价值了:
只要有足够的魔晶提供能量,兽人帝国能在短短几天内,将数万甚至十万大军投送到两界镇。
虽然两界镇离帝都有千里之遥,但那毕竟是德玛帝国的领土,一旦被兽人彻底占领,就会成为他们南下的跳板,到时候别说北疆的城镇,就连帝都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更让她心焦的是,传送阵的存在,让李查德伯爵镇守的万兽领彻底失去了意义。
万兽领位于北疆的咽喉要道,地势险要,城墙高大,一直是扼守兽人南下的重要防线,李查德更是率领守军在那里抵挡了兽人。
可现在,兽人能通过传送阵绕开万兽领,直接出现在两界镇,那万兽领的城防、守军,岂不成了摆设?
“不行,这个魔法阵必须毁掉!”
德玛莎莎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在殿中来回踱步,银灰色的宫装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可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脚步,眉头紧紧皱起——奥马帝国的军队战斗力并不弱,他们攻打两界镇十几天都没能拿下,说明两界镇的兽人战力极强,不是轻易能突破的。
而她手中的兵力,早已捉襟见肘:大部分精锐都被派去支援东线的边境,剩下的卫兵要守护帝都,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镇压两界镇的兽人,更别提还要应对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奥马帝国军队。
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虽然她已是德玛帝国的储君,但自从一年前父王病逝、她接过皇位以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东线邻国挑衅,北疆兽人入侵,朝堂上还有老臣对她这个年轻的女帝心存疑虑。
她想起父王还在的时候,自己还是那个可以穿着漂亮裙子、跟着宫廷画师去郊外写生,或是在御花园里和侍女们放风筝的公主,不用管什么边境战事,不用想什么朝堂纷争,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眼眶突然一热,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啪”的一声砸在面前的紫檀木桌案上,溅开一小片水渍。
这声轻响让她猛地回神,连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帝国还等着她来守护,她不能软弱。
“必须找李查德伯爵。”
德玛莎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朝中的将领要么年纪太大、精力不济,要么能力不足、难当大任,唯有李查德伯爵既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又对帝国忠心耿耿,只有他能完成毁掉传送阵的任务。
她不再耽搁,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支镶嵌着宝石的羽毛笔,铺开一张带着帝国纹章的信纸。
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她将罗斯领主的发现、传送阵的威胁,以及希望李查德即刻率军前往两界镇毁掉传送阵的命令,一一写在信上。
写完后,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章,又让侍从取来火漆,将信纸折叠好后,用红色的火漆封住封口,再在火漆上按下帝国的狮纹印章——这封信,既是命令,也是帝国的希望。
“传我的命令,让近卫军的十名传令兵立刻来议事厅。”
德玛莎莎将封好的信件递给身旁的侍从,语气严肃,
“这封信关系重大,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送到李查德伯爵手中。让他们分三路出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把信送到!”
片刻后,十名身着黑色铠甲、腰佩长剑的近卫军传令兵整齐地站在殿中。他们身姿挺拔,眼神锐利,铠甲上的金属部件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德玛莎莎亲自将信件交到领头的传令兵手中,再次叮嘱:
“路上务必小心,若遇到兽人散兵或劫匪,优先保证信件安全。”
“属下遵命!定不辱使命!”
十名传令兵齐声应和,声音洪亮震得殿内烛火微微晃动。他们行过礼后,转身快步走出议事厅,很快,宫外传来十声清脆的马蹄声,紧接着,烟尘滚滚,十骑身影朝着北疆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帝都,早已不复数月前的冷清。
半月前,德玛拉克将军率领军队在北疆击败兽人主力的捷报传回帝都,那些因为害怕兽人入侵而逃往周边城镇的百姓,商户,纷纷带着家当回到了家园。
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帝都四周的田野里满是忙碌的身影——农夫们牵着牛在田里耕地,妇女们提着篮子在田埂上播种,孩子们则在田边追逐嬉戏,偶尔帮大人递个工具。
田埂上的小路上,装满种子和农具的牛车缓缓前行,车夫嘴里哼着轻快的乡间小调,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和生机。
不仅是郊外,帝都的城内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主街上的商铺早早便敞开了大门,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顾客,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酒楼里飘出诱人的烤肉香气,往来的行人摩肩接踵,有穿着华丽的贵族子弟,有背着行囊的商人,还有推着小车卖零食的小贩,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
对于百姓们来说,皇宫外疾驰而过的传令兵早已是常见的景象——毕竟边境战事未平,帝都每天都会有斥候和传令兵往来,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只盼着前线能传来更多胜利的消息。
然而,在这片热闹之下,帝都的某个角落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主街东侧一座占地广阔的大宅院里,正上演着与宫外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座宅院是哈斯卡拉家族的产业,院内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相映成趣,连走廊的栏杆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此刻,正厅里摆满了丰盛的宴席,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桌上的烤肉、水果和美酒。
哈斯卡拉斜靠在铺着兽皮的软椅上,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丝绸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身边两个兽族兔女嬉闹。
那两个兔女有着雪白的兔耳和毛茸茸的尾巴,穿着轻薄的纱裙,正端着酒杯你一言我一语地哄哈斯卡拉开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在哈斯卡拉对面,坐着十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贵族子弟,每个人身边都伴着各族的美女——有猫耳的兽族女子,有金发碧眼的人类少女,还有皮肤白皙的精灵侍女。他们手中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话题从最近流行的服饰,聊到城外新开设的赛马场,气氛十分轻松。
“哈斯卡拉,”
坐在右侧的一个青年突然开口,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锦袍,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
“我昨天听我父亲说,你的那个死对头,李查德伯爵,最近发展得不错啊——听说他在万兽领又加固了两座堡垒,还招募了不少新兵。”
这话一出,正厅里的笑声瞬间小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哈斯卡拉。谁都知道,哈斯卡拉和李查德的恩怨由来已久——李查德还是个男爵时,曾因为哈斯卡拉和李查德的一场对决,两人从此结下梁子。
后来李查德凭借战功一步步晋升为侯爵,哈斯卡拉却因为能力不足,只能靠着家族的势力在帝都混日子,心里对李查德的怨恨更是有增无减。
哈斯卡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但嘴上却故作不屑:
“那又怎样?不过是个替我们守边疆的货色罢了。就算他加固再多堡垒,还不是得在北疆吃风喝沙?哪像我们,在帝都里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话可不能这么说,”刚才开口的青年放下酒杯,继续说道,
“我还听说,公主殿下之前赏了李查德三个小镇,就在万兽领附近,可他到现在都没去接收呢。”
“三个小镇?”坐在旁边的另一个青年立刻来了兴趣,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脸上带着惊讶,“那三个小镇我知道,方圆加起来有上百里地,还有不少良田和矿场,可是块肥肉啊!他怎么会不接收?”
哈斯卡拉冷笑一声,手指在椅扶上轻轻敲击着
:“他不是不想接收,是没那个本事接收。你们也不看看现在北疆的情况——虽然德玛拉克将军击败了兽人主力,但还有不少兽人散兵盘踞在各个城镇附近,时不时就会出来劫掠。李查德手里的兵力本来就紧张,既要守万兽领,又要清剿周边的兽人,哪还有人手去管那三个小镇?”
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的父亲每天都要去各大高官的府邸应酬,总能听到不少关于朝堂和边境的消息,每次回家后都会跟他提起——虽然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只要涉及到李查德,他就会格外留意。
“哎,这么说的话,那三个小镇现在岂不是不设防?”
坐在左侧的一个青年突然眼睛一亮,他叫查尔,是哈斯卡拉的跟班,平时最喜欢帮哈斯卡拉出主意,
“既然莱恩大公已经把小镇让出来了,李查德又没本事接手,咱们不如带些人手过去,给那个李查德找点事做?比如……在小镇里安插几个咱们的人,或者把小镇的税银先收了,也算是帮哈斯卡拉你出出气。”
“这……不太好吧?”
另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犹豫,
“虽然李查德确实讨人厌,但他毕竟守住了万兽领,但为帝国立下了不少功劳,咱们这么做,要是被公主殿下知道了,恐怕会惹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哈斯卡拉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他原本还在发愁找不到报复李查德的机会,查尔的提议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李查德自己没本事接收小镇,难道还不许别人帮他‘照看’?再说了,莱恩大公本来就不愿意把小镇让给李查德,咱们这么做,说不定莱恩大公还会感谢咱们呢!”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派人去那三个小镇看看情况,一定要给李查德添点堵,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哈斯卡拉头上的!”
正厅里的其他青年见哈斯卡拉已经做了决定,也纷纷附和起来,原本有些犹豫的青色长袍青年,在看到哈斯卡拉投来的警告眼神后,也只好闭上了嘴。
一时间,正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这热闹里,多了几分针对北疆的阴谋气息,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查德侯爵,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算计,已经在帝都悄然展开。
与此同时,那十名肩负着重任的传令兵,正快马加鞭地穿越北疆的荒原,朝着万兽领的方向疾驰,他们身后扬起的烟尘,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北疆的风暴。